向来精明的钱盈盈此刻几乎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就是吻吗?
从圆睁着眼,到不由自主地阖上眼睑,那不断从口中窜入的温热暖流让她的心骤然跳得飞快,小手忍不住拍向自己的胸口,想要平缓急骤的心跳。
但她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来,他又靠了过来。
「你……等等……」
她伸手推拒着,想要阻止他,可是早已怒气勃发的唐无极哪里理会这一点小小的阻碍,他步步进逼,不管她呼喊的倏地双手一伸,将她纤细的身躯拦腰抱起。
「哇!」双脚离开了地面,一股不安顿时袭上心头,她双手挥舞了数下,最后为了不被摔下,只好无奈地选择捉住他的衣襟。
「喂,你先放我下去好不好?」钱盈盈双手紧握,双眼只敢直视他的胸膛,和他打起了商量。
「妳怕什么?我只是要给妳妳要的。」唐无极挑眉说道。
步履不停的他,笔直地往早已铺好鸳鸯锦被的床榻走去,并且将她扔在榻上。
好不容易脱离他的怀抱,她忙不迭地起身想要逃开,可是谁知她才直起上半身,他又欺了上来。
「妳想去哪?妳不是要洞房花烛夜吗?还是妳不敢?」挑衅可不是只有她会而已,被逼到极限的他也是个中好手。
「谁说我不敢!」果不其然,她立时挺起胸膛豪气地回应道。
「既然妳敢说敢做,为啥还一直往后退去呢?妳不是不想逃吗?」
扬起一抹阴騺邪魅的笑容,此刻的他和刚刚那个被气到几乎哑口无言的唐无极压根就判若两人。
「谁说我想逃?」钱盈盈骤然抬头反问,在瞥见他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容后,她懊恼地补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在你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度过咱们的洞房。」
「不,我现在情绪很稳定,而且……」
「而且什么?」
「我开始好奇在这桩各有所需的婚姻中,咱们的洞房会是什么样子了。」
呵,总不能老是让她占上风吧,瞧着她那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的模样,他心中可是一阵畅快。
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登时让钱盈盈的背脊泛起一阵寒凉,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个样,让她感觉有点危险。
就在她拚命在脑海中搜寻脱身之道时,他又朝她靠近,将她下意识挡在胸口的手一把阖拢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你……」鼻端不断地窜进那独属于他的气息,她的心登时又漏跳了一拍。
「怕吗?」他挑着眉逼近,口里轻吐着迷离的话语。
「我才不怕!」话才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事干么选在这个时候逞强啊,若是心跳得像打鼓似的,慌乱无措大到不着边际,这样还称不上怕,那究竟什么才叫做怕?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感受,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盘算,只要能得到自由,什么都可以接受。
可谁知事情真的临了头,她还是……怕呵!
「不怕就好!」
唐无极对她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手上巧劲一使,猝不及防的她就扑跌在他的身上了。
「你……你……别……」
他毫不理会地俯首,又快又狠又准地攫住了她的红唇,那吻较方才激狂,侵略性十足的力道震慑了她,也一点一滴驱走了她的理智。
无助地任由他剥去衣物,当胸口拂过一记冷冽的风,钱盈盈冷不防地打了个轻颤。
那记冷颤唤回她些许的理智,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拒他的侵略,可所有的阻止动作都因他的一句话而停滞。
「我们圆房后才算是夫妻不是吗?」
他那呢喃似的问题,让她微微一愣,完全被问傻了。
是啊,他们是夫妻,洞房花烛夜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又何必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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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尴尬!
从小到大,钱盈盈从来不曾体验过这种滋味,毕竟打她一出生就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中的,任何人、事都会随着她的身份而变得理所当然。
如今初尝这种滋味,却是因为自己的「夫婿」--
这是多么令人感到陌生的称谓呵!但尽管陌生,可她却很清楚,「夫妻」会是他们两个陌生人在未来一年中的关系。
她是不知道一般夫妻在成亲后的第二天都该说些什么,然而像他们这么安静到像是彼此不存在似的也是少数吧!
窒人的沉寂逼得她尴尬地开口,但才触及他的视线,她的脸便倏地燥红。
昨夜那羞人的记忆突地袭至,让她甚至几乎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唐无极朝她一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然地开口索讨,「现在妳要的一切都已经达到了,那我要的呢?」
回唐家,将娘亲的牌位迎入祖祠,让娘安息是他计划里的第一步。
钱盈盈清楚地了解他在索讨什么。「我已经让香闻准备好,等会儿就交给你。」顶极的龙脑香嘛!
「嗯。」他轻应了一声,径自打理着自己的仪容,一待穿好衣物,他就走向门口。
「等一下,你要去哪?」
他就这样走人吗?不说一句话?
难道他想用这样冷冷淡淡的态度过这一年吗?
纵然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交换条件之上,也知道他的尊严被她伤害了,但她仍希望他们之间至少可以像朋友那般相处。
「我入赘钱家,这是第一个早晨,难道咱们不用去拜见奶奶吗?」
彷佛她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似的,他的唇掀起一道讥讽的弧度。
又是这种活像是旁人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的态度,他要是再这副模样下去,大概不用一天的时间,城里的大街小巷之间都会流传着钱大小姐和新姑爷不睦的消息了。
想到这儿,她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对于未来的忧心,让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得改变这样的情况,至少在这一年之中,他们要做到相敬如宾才行。
心意既定,早更衣好坐在床榻上的钱盈盈站起身,脚步坚定地走向唐无极,白皙的藕臂环住他坚实的手臂,完全不顾他诧异的眼神和想要抽开手的举动。
「好,咱们去向奶奶请安,然后我陪你回唐家。」
「妳陪我回去干啥?」
「总得要去向老人家请安吧!否则到时街坊又要传说钱家大小姐多么的目中无人了。」
一番话说得合情又合理,让他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呆愣愣地任由她决定好一切,也任由她将自己的身躯拖离了数步,直到一丝清明窜入他的脑际,他才煞住了步伐。
带她回唐家,好吗?
先别说这光是去回的路程就得一旬月,就说唐家人对待他的冷淡态度,难道他要将自己所有的难堪都摊在她的眼前吗?
「怎么了?」意识到他的抗拒,铁了心要改变现状的钱盈盈可没松手,她螓首微抬,一双美眸漾满着关心。
「我回唐家不用妳陪,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冷冷的脸色、冷冷的声调,唐无极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回去!」想也没想的,她扬声说道。
谁知她的坚持却换来他更沉肃的脸色和更冷的回应。
他挥手甩开了她的手,完全不顾此举差点儿让她跌跤,径自大踏步地直往前走去。
「喂……喂……」
千呼万唤得不到他的一记回眸,望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她心里莫名泛起一抹酸,但她很快地压抑下这股异样,也没去探究那抹酸意从何而来。挺起胸膛,她不死心地追着他的步伐而去。
他当然可以拒绝,但她可未必一定要接受,对吧!
反正这一趟唐家行,她是去定了。
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事是她钱盈盈做不到的,她既然可以说服他入赘,也可以说服奶奶接受,当然能达成目的跟他回唐家。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接受他们这一年都得冷冰冰的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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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爆栗恶狠狠地打在钱盈盈的头上,差点儿没让她立时眼前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慕意龙,你是不想活了吗?」想都没想地,她回身低吼,完全不怕自己错怪了别人。
因为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敢对她这样做的,也唯有他而已。
「我想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慕意龙没好气地应声,然后扳了扳刚摊开的手,那模样似乎有点意犹未竟似的。
「你现在是还活得好好的,但等会儿可就不知道了。」那一记爆栗让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吐出威胁。
「我确定我等会儿还是可以活得好好的,只是妳未必看得到就是了。」
上次回杭州不过才两天,见了盈盈一面后,他又偷偷地跟着商船出了一趟海,怎知回来就风云变色了,他的小徒弟嫁了人,而且还是用「招」的。
这也就算了,若两人是真心相爱他也懒得过问,可是从他这两天到处探听的结果,很显然的,这个叫唐无极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
短短的时间要说爱,他是绝对不相信的啦!
他敢肯定这丫头心中一定在拨着什么算盘,见她拿自个儿的终身幸福来玩,足以让他气得七窍生烟。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发什么疯啊?」见他好像气得不轻,一头雾水的钱盈盈只好开口问道。
「妳还问我气什么咧?」激动得直起颀长的身子横过半个桌面,他瞪着她,两个鼻孔只差没气得喷出气儿来。
「对啊,你消失了一阵子,又突然冒了出来,活像是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似的乱蹦乱跳的,我怎么知道你在气什么啊?」两手一摊,她无奈地说道。要不是平日他就像个疼她、照顾她的大哥哥,她才懒得理他咧!
她还得努力想想,明儿个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偷偷跟着唐无极回唐家,他还是很坚持不肯让她跟他回去,还跟奶奶说什么千里迢迢的,不舍得她舟车劳顿的恶心借口,逗得奶奶凤心大悦,当下就站到他那边去了。
他愈不让她跟,她就愈想跟,所以她非得想个法子跟去不可,哼!
「好,我问妳,妳心里到底在拨弄什么算盘?」还给他装傻咧!慕意龙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没头没脑地问,谁知道你在问啥啊?」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钱盈盈明知他指的是什么,可却铁了心地决定装傻到底。
「妳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直言戳破她的谎言,他的一双利眸直勾勾地瞪着她瞧,眸中透露着她不说、他不放人的讯息。
「我哪里冰雪聪明了,我很笨……」她正准备继续笨下去,然而他完全不吃这一套,直接打断她。
「那我这么问好了,妳好端端的没事招个夫婿进钱家,明着是浓情蜜意,爱得不可自拔,暗地里我瞧是相敬如『冰』--冰霜的冰,妳不像那么无聊的人,所以我肯定妳一定心中有盘算。」
「谁说我和我家相公是相敬如冰来着?无极他可体贴呢!」钱盈盈说起谎来完全不打草稿,流利得紧。
这话唬弄谁都行,可碰到早就洞悉一切的慕意龙就没辙了,只见他微勾唇角,漾起一记低讽的笑容说:「是啊,体贴到一把挥开妳,也不顾妳是不是会摔伤,甚至连回头看上妳一眼也没有。」刚才两人斗气的那一幕,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呃……」她顿时语塞,完全无话可说。
一击中的,不趁胜追击的人是傻瓜,「再说,你们若真的相爱,那为何他不愿妳陪他回唐家?」
「他不舍得我劳累啊!」她很自然地拿唐无极说服奶奶的借口来用,可得到的却是他的一声冷嗤。
「这话骗妳妳都不信了,拿来骗我我会信吗?」剑眉一挑,他锐利的眼光再次往她扫去,「要嘛,妳就给我说实话,否则我把这事掀了,自然也是能找到答案。」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他果然戳中了她的死穴。
果不其然,他的话声刚落,钱盈盈的脸色就愀然大变。
「你可千万别给我胡来喔,这个局我计划了好久,你别坏了我的事。」
「那就说实话!」慕意龙毫不退让,今儿个他来,就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没有半途罢手的可能。
「这……」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啦,可是说与不说结果一样会很惨。
别看她平时在奶奶面前装得像只小猫儿似的,这辈子,她倒没真正地怕过谁呢!
只是,她虽然平时和慕意龙打打闹闹惯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这世间唯一能制得住她的人。
一旦他发起火来,那可恐怖得紧,她……能不能不说啊?
「妳说不说?」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慕意龙起身问道,颀长的身躯顿时为她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这……」钱盈盈略微犹豫,想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就直说了吧。
「唐无极会入赘钱家其实是我设计的,因为我不想再被绑在钱家这深门大宅之中。」
「妳想要抛下这一切的责任?」他剑眉高挑,不过心里也不怎么意外,他一直知道盈盈的心性不若一般被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自小丧父,住在美人巷里的她,即使生为女儿身,但从小就背负着较一般男人更多的责任。
而生性爱好自由的她,一向也很羡慕他可以无牵无挂地四处邀游,或许也是看多了他的流浪,所以她才盘算着要扔下一切荣华富贵,她真的是……
令人头痛呵!
「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钱盈盈对于这个话题不再闪避,由来已久的心愿在她的心中已经积聚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若是再被绑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她真的会疯掉。
虽然没劝,但是从慕意龙的眸光中,可以看出他的不赞同。「他知道?」
「他不知道。」
「所以他只是一个替死鬼?」呵,那也难怪人家这么对待她了。
此刻他倒有些同情起唐无极来了,要知道碰上眼前这个脑袋瓜子装满一堆奇奇怪怪想法的盈盈,只怕神仙也没辙。
「反正妳就是打算冤他就对了?」慕意龙一语道破她的终极目标。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红唇嘟了起来,她不平地瞪着他。
冤?!有那么严重吗?她只是准备给他他在唐家得不到的东西--「尊严」
至于那顶级的龙脑香还是她好意附赠的咧,她又不是平白无故的索讨,有必要将她的心思说得那么污秽吗?
好一个各取所需,多么的理所当然啊!
慕意龙忍不住对钱盈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盈盈向来将事情掌握在手中惯了,只怕是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嗅着了空气中彷佛有着什么样的情绪在发酵着。
有棱有角的唇浅浅的勾勒出一个含着狡意的弧度,他不再多说,看戏便是,或许……盈盈这次还真能误打误撞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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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大包小包,几乎塞满两辆马车的物品,唐无极只觉得碍眼极了,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轻讽。
哼,这些东西他何时曾经真的在乎过了?
回头看向站立于阶梯之上,一脸心有不甘的钱盈盈,瞧着她那嘟嘴不悦的模样,他的唇忍不住拉起一个小小的弧。
「相公,这给你!」重重地将一个约莫两个手掌宽的锦盒递到唐无极的面前,钱盈盈的语气完全不似以往在人前的千娇百媚。
那孩子似的愤愤,让他唇角的弧度不断地扩大。
在她的面前,他从来不曾体验过胜利的滋味,而此刻她那气嘟了嘴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终于胜了一回。
或许这样的想法幼稚,可却是他心中真实的感觉。
伸手接过那只锦盒,然后递给了晓颜,心中有个念头一起……也好,在这胜利的一刻,他当然不吝给她一个小小的奖赏。
他将系在颈项上的披风用力一抖,钱盈盈只觉一阵劲风拂过她的脸庞,还来不及喊痛,整个人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她的鼻端已飘进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耳际也传来一阵阵的惊呼。
她的唇倏地被衔住,她微愣,他的舌宛若灵蛇般顺势窜人了她的檀口,攫取着她的甜蜜。
他怎么会……想到那一夜的激狂掠夺,一阵燥热轰地一声在她周身爆了开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心满意足地退了开。
「你……」身畔骤失的温热,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彷佛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一阵抓空后,原本在惊慌之中环在他颈项上的手颓然地落下,下一刻,光明乍现眼前。
她怔怔地瞧着背光而立的他,那宛若神祇般的傲然模样,竟让她好半天回不了神来,直到他朗朗的笑声和围观家仆的鼓噪窜入耳际,她才自茫然中回过神来。
「小姐和姑爷还真是恩爱啊,看来咱们真的错怪姑爷了,还道他痴心妄想钱家的财富,对小姐不是真心的,原来……」
「这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无数的耳语讨论全都入了钱盈盈的耳,让她羞得几乎没法见人。
该死的!
心里低咒着的她,忍不住抬头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谁知唐无极一副痞样,有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他没辙的笃定,着实教她气极了。
他他他……给她记住,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而且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扳回一城,扯下他脸上那抹得意的笑。
「爱妻,为夫的我先走,妳在家要好生休息,别太累了。」甜言蜜语说得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要演戏,他自信未必会输给她。
而且,也该是好戏开场的时候了,为了他的计划,他不介意「牺牲」自己,多逗弄她一点。
今天的他很不一样喔,似乎有啥事转变了。
瞇起水灵灵的眼儿,钱盈盈遥望着他那在马背上昂然而立的模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