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要去整理行囊准备出庄,却不小心听到她将要离去的消息,于是刻意绕道经过她暂居的院落中。
喝完酒的隔天,两人像是刻意避开彼此,即使有人好奇询问他俩关系,他们也不约而同的说彼此是泛泛之交。
可不是,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超过两天呢!偏偏他们花了一个晚上互吐苦水,虽然大部分是她说他听,但在程度上来说,比起一般的泛泛之交已是亲近大多。
嗣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正好瞧见曲曦送沉默走出门外。隔着一段距离站定,他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上前和她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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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沉默,曲曦信手在一旁树上摘了片叶子,轻含叶缘,试着叶子的韧度。
很好,她已经可以完全不带感情的谈起“水月谷”这三个字了。
原来,舍弃一段情感这么容易。
取叶就口,一曲轻快小调悠扬的自她口中传出,在晌午时分里飘散,弥漫于一方天地。
也是秋高气爽的日子。
那是在她借住傅家牧场时,有一回傅意北和傅青山叔侄俩兴起时所吟唱的曲子。她的记性好,凭着记忆,在找着乐器后,便一个音一个音的找出来。遗憾的是,她的乐声中怎么也找不回当初所听的奔放豪阔,只徒然令她忆起神伤的过往。
是茫然无依的自怜情绪作祟吧,令她又想起那些点点滴滴。
心思一转,想到自己从今以后不再处处受人牵制,五湖四海尽可肆情遨游,不觉豪气一生。
再怎么难捱的时刻都会过去,何必执着?还有大好日子等着她呢!
曲曦专注于让音符翻飞,使不甚响亮却绵长不绝的乐声随她的情思起伏,没有注意到一个硕长身影在不远处默默伫立着。
嗣衣是那样凝神听着,没注意到他周围一向冷漠的空气一下子柔和起来,平时淡漠的眼神因缅怀起深藏记忆中的片段而显得温暖。
他知道曲曦和他有相同的伤,但除此之外,她还给他另一种感觉——
透明的音律随风迎面而来,澄清了他的心,却又将之扰乱了。
一时想不通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嗣衣放任自己的心思沉浸在乐声中,在音符骤变时领受到演奏者的情绪转折,如有说不尽的潇洒豪情充塞胸臆,唇边不由得跟着添上一抹轻扬笑意。
就像绷紧的绳子在不注意的瞬间断去一般,纠葛多日的纷乱思绪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理清。一种顿悟的感觉,碰上了,眼前一切似乎便豁然开朗。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他何苦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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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注意到嗣衣心境上的转变,要不是嗣衣主动找傅意北下棋,众人还真不敢相信他们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实现。
为了不给他们压力,众人还得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他们下棋的地方,但谁也不敢逗留太久。
曲曦闻讯,也兴匆匆来凑热闹,她一派大方的坐下,无视于背后无数道指责她不识相的目光。
嗣衣瞄她一眼后,继续专注在棋盘上。曲曦看了棋盘一眼,见嗣衣所执红棋正围杀傅意北所执的黑棋,兵临城下,黑棋一方岌岌可危。
半刻钟后——
“我输了。”傅意北终于俯首称臣。他自认棋力中上,但仍遭嗣衣杀得溃不成军。
嗣衣颔首回礼,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哀乐。
“其实有机会嬴的。”曲曦语出惊人,连带激出嗣衣微感讶异的表情。
看见曲曦双手并用将棋子回复她初来时的局势,嗣衣眉眼一扬,接下了挑战。
既然不是正主儿在对奕,众人也就没有顾忌,纷纷围上前观看。小小木桌旁,挤了不下二十个人。
“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听说是阿默的旧识,从水月谷来的。”
“看样子棋艺不错,四少一下子打她不下。”
众人的低声耳语进不了两人的耳里,过了一会儿,大家的注意力也全都转移,一时之间,偌大空间竟是悄无声息。
“将军!”清扬悦耳的女声打破众人的屏气凝神。
嗣衣一双剑眉微蹙,在确定自己的退路全遭封死时,漾出笑容。
四少在笑了!不是明明输了棋吗,怎么会……怎么会……众人面面相观,以为情伤刚复原的嗣衣自尊再次受创,精神状态有点反常。
“怎么样?”曲曦徵询对手的意见。
“很不错。”嗣衣承认了她的实力。
“其实我占了一点便宜。”毕竟她刚刚已经看过他的棋路,不像嗣衣对她是完全陌生。
“无妨,来日方长。”不对,她就要离开了。嗣衣皱了下眉,对自己心中隐隐浮动的陌生情绪感到困惑。
“没想到曲曦的棋艺这么高明。”傅意北眼看曲曦起死回生,语带赞叹。
“我还有许多才艺是你不晓得的呢。”曲曦递给嗣衣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奇异的消弭了嗣衣的浮躁。
说起才艺,让嗣衣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曲曦擅音律,说不定……
“我们也要在这两天离开,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傅意北挺怀念这个个性爽朗的姑娘,便临时起意邀她同行。
“这……说到这个,我的行程还没决定呢。”曲曦装迷糊,迎上嗣衣若有所思的眼瞳,立刻有了新说词:“对了,我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嗣衣。”
有问题要问他?嗣衣倒好奇起来了。
“我先回去拿个东西,待会儿去找你。”曲曦努力不让自己看似落荒而逃,但一个弹跃起身离去的动作仍是稍嫌急躁了些。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曲曦好像在闪避我。”傅意北转向一宣在旁观战的妻子,想知道她是否有同感。
“你太多心了。”边收拾残局,嗣衣毫不犹豫的答。
她逃避的可不只是他而已。
从那一夜、那一曲,嗣衣隐约察觉到曲曦不为人知的一面,大略捕捉到她的行事风格,自然明了她正极力想摆脱某些事物,而不单单只是要逃避傅意北而已。更何况,他相信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因素可以影响她。
因为她已经可以不带眷恋的看着傅意北——刚刚他很仔细的确认了这点。
向来自认理智的嗣衣却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去注意、甚至在意曲曦的反应。
微愕于嗣衣的回答,傅意北疑惑的和流衣对望一眼。等到嗣衣走开,傅意北才问出口:“嗣衣和曲曦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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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耗费数日策划的心血结晶,曲曦再次踏进嗣衣居处,却在门廊前停下脚步。
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嗣衣的屋子位于神农山庄最深处,屋后倚傍一大片竹林,高耸入天的摇曳青绿赋予此地得天独厚的沁凉及白自然乐声。曲曦还记得当初自己是一沾枕就入眠,不仅仅是因为生理上的疲累,也是绝佳的地理环境使然。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曲曦索性放弃思索,推门入内。
嗣衣正温茶待客,料想来的人必是曲曦,头也不抬的招呼:“坐。”
曲曦依言落座,顺便拿了杯子伸到嗣衣面前。嗣衣睨她一眼,还是替她斟了杯茶。
看来得等她喝完这杯茶才能谈正事了。呼吸着满室淡淡茶香,嗣衣觉得看曲曦品茶比自己喝茶更享受。
茶水面上隐隐透出温润光泽,再看到浓淡适中的颜色,曲曦简直要笑眯了眼。她捧起杯,感受到适中的温度,闭目嗅闻扶摇直上的香气,感觉到沁入心脾的惬意,再啜饮一口留在舌上,然后咕噜一声:“啊,好茶!”
嗣衣也为自己斟了杯茶。早已知情的事没有必要再多说,他直接切入重点:“你不想多留一阵子,或者干脆住下来?”
“我已经做好计划了,想向你徵询些意见。”边说着,曲曦自怀里拿出一张图卷,递给嗣衣。
接过图卷,嗣衣低首研究,只见一张通往西域的路线图上做了十来个记号,空白处则记载了预计到达及停留的时间。
“就算不离开水月谷,你依然可以做这样的旅程,而且可以更无忧无惧,为何硬要担这种风险呢?”
低沉好听的嗓音加上温和的语气,比强势逼问更易令人说出实话,或许也因为这几天来,她已经视他为推心实腹的至交。
迟疑了下,曲曦才答:“我厌倦了商家送往迎来的生涯,处心积虑谋取私利的行径令我想远离,这种说法你能接受吗?”预料会遭到质疑,她道出一部分的解释,至于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部分,她也不知该如何诉诸言词。
“以物易物,供需互求,我看不出有值得大加挞伐的地方,神农山庄也以此为生。”顿了一下,又道:“不然,你以为我们与世隔绝吗?”嗣衣承认出自己也不愿意长时间待在外面的繁华世界,但曲曦和他并不属于同类人。
意识到曲曦仍不愿坦诚,嗣衣眼神一黯,说不出此时心底涌上那股闷闷的感觉是什么。
曲曦愣住了,一半是因为没想到嗣衣会回她的话,另一半原因则是嗣衣好似说出了她看不透的盲点所在。
她仔细想了想,才又道:“我不想拖累他人。”尤其是像沉默这种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挚友。
她太随性,总累得旁人代她受过。有机会补偿的话还好,偏偏她知道自己有时挺粗心的,压根儿没注意到旁人的牺牲。
“是怕别人拖累了你吧。”她不说明原委是因为不想让三嫂知晓吗?还是单纯想提防他这个陌生人?
嗣衣语中饱含的讥诮令曲曦有丝窘迫,一时接不上话。
怕别人拖累了她?也许吧,只要有旁人在,她得分神去照应,或者是反过来给人添麻烦,这样彼此牵绊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一个人就能活得好好的,干么要拖着另一个人自找麻烦呢?更别说是一大群人了。
“自私。”嗣衣口中蓦地冒出这个字眼。
“什么?”她没听错吧?
“那也算是一种自私。”嗣衣补充原来的语词,成了完整的句子。
他这是在批判她吗?曲曦的表情明显不以为然,开始准备要反击。
从曲曦的表情他便知自己的说法并不被接受。“我知道了,就送你到这儿吧!”嗣衣指着地图上一个据点。“就这样了。”
就这样?她以为他还会跟她争论上些时候的。端详着嗣衣,曲曦这才发现他左手微扬,嘴唇掀动,但却听不到他的话声,倒是门外传来一阵寨奉。
“你刚有说此干么吗?”曲曦怀疑的问,以为是自己耳力不济。
“没事,两只死耗子而已。”庄里总有一些热心过头的人,自以为是的恣意妄行。
他与她不过才认识几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众人凭什么以为他和她之间会发展出爱情?
虽然说不出他对曲曦的感觉,但有过一次经验的他自认至少可以分辨出那不是爱情。
那……他对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看了曲曦一眼后,“就这样。”还是保持原议。
曲曦原以为她和嗣衣算是已建立良好关系了,没想到现在嗣衣又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令她好生挫败。好在她不是那种受打击后会一蹶不振的人,略微调整呼吸后,她就恢复正常的心情。
曲曦正打算要告辞,却见嗣衣从橱柜一个小角落里拿出一卷东西,递给她。
“你看得懂这个吗?”
“是什么?”曲曦纳闷的接过。
嗣衣不语,给了一个“你看了就知道”的眼神。
质料是羊皮制成,从上面的色泽及斑驳情形来看,可以想见完成已有一段时间。通常,只有地图会做这样的处理……不会吧!难道是藏宝图?当然,曲曦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是……琴谱。”将图卷完全摊于桌上,曲曦眼睛看着,嘴里跟着哼出曲调,时而展眉,时而蹙额,似乎有点疑惑。
意识到自己失控的言行,嗣衣已趁刚刚转身取物时平复情绪。“你能将这首曲子重现吗?”他一反方才冷漠面容,略带期盼的望着曲曦。
“你能告诉我这曲子打哪儿来的吗?”实在是曲风太怪异,上面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符号。不是当代的作品,这点她可以确定;如果是古曲的话,也超过她所认知的范围。
“我母亲留给我的纪念。”嗣衣并没有再加解释,是不想多说,也是因为根本所知不多。
“那你应该听过喽。”
“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母亲经常弹琴给我听,但我只记得……”嗣衣突然眉峰一蹙。“总之,我非常盼望能再听到一样的曲调。”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嗣衣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原来是母亲的遗物啊!
曲曦知道嗣衣也是孤儿,却不晓得他仍存有对母亲的记忆,想必神农庄主收养他时,他已经不是年幼无知的孩童了吧。
“那天你吹的那首曲子,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我猜想,也许你会知道。”嗣衣其实并不晓得自己是否真期待曲曦给他什么确切的答案,但他很确定他喜欢和曲曦在一起,就光是听曲曦讲话,他都有一种……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直至今日,他仍摸不清那是什么。
即使和她只认识了几天,相处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但就某个层面来说,嗣衣却觉得他们熟悉的程度甚至超过相识数年的老友,该算是缘分吧!
这解释虽笼统,但若非有缘,为何他们两人仅相处数日,彼此知心程度却是连十多年的兄弟都比不上?
此时才知嗣衣曾经欣赏过自己的表演,曲曦有点讶异。
“啊?喔,那是我在傅家庄学来的北地民谣,因为觉得风格讨喜,便留意记了起来。”这种以往被她斥为“偷听”的行为,不但没有令她着恼,反而让她有点儿手足无措。
天哪!她那时候心里想着什么?
知道音乐会忠实反映出她当时所思所想,更会赤裸裸呈现内心情绪,所以她很少在人前展现这方面的才华。
没有想到她难得兴起吹奏一曲,就让嗣衣听见了。心湖微微起了涟漪,她从未经历过的滋味在体内回荡。
“这个……给我一点时间吧。”她扬了扬手中的卷轴,看见嗣衣眼中的眷恋
对那卷琴谱。“放心,在我离开神农山庄之前,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就当作是你救了我一命的代价吧。”
瞧她把傅意北夫妻说成像豺狼虎豹似的。
相顾一笑,两人达成默契。
越过嗣衣的肩膀,曲曦看向窗外,终于看出刚刚瞧不出所以然的怪异处在哪里。
“我没看错吧?”她又惊又喜。
“听你说成那样,一时兴起便做个来玩。”谁叫他一整晚听她说故事,听得仔细了,一言一语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等他恢复神智时,木已成舟。
“呵呵,今天我要在这里睡午觉。”
“随便你。”
曲曦发出欢呼声,朝门廊上的吊床奔去。
看她喜形于色,嗣衣也感愉悦,正眼着要踏出门去,瞥及曲曦搁在桌上的地图,想到水水月谷势力之大,他居一蹙,忽然担忧起来。
明知她能安然到达山庄,必是已躲避过水月谷的搜索,但……
“你不担心水月谷的追兵?”
听得嗣衣语中关怀之意,曲曦在吊床上坐起,反问:“你怎不问我先前如何能逃脱?”
他看待她是一般女子,不当她是“水月坊的曲曦”,单纯的为她担心,没有夹带任何利益关系,这一点,令她很……感动。
嗣衣不问,曲曦便自己公答案:“老当家的要捉我回去,可也有人不希望我回去。”
“接替你的人?”
曲曦笑而不答,安适的挪了姿势后,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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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嗣衣和曲曦言笑晏晏之际,远远的,有两道狼狈的身影。
“可恶,我一直以为最起码他会看在我大他几岁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的。”一个留着落腮胡的大汉不满的低语,一面懊恼的清理发间的碎叶。
“二哥,他的确是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眉清目秀的少年指指身上的碎布洞洞装。,”才叫不客气。”
“啐!居然叫我们死耗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平时冷冷淡淡的家伙突然对旁人有了兴趣,也不能怪我们好奇嘛!”
“更何况,难得有个姑娘让咱们看得顺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嗣衣,直到眼光再次落在对方身上时,话锋又转。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是不太好。”
对视一眼,满腹怨气的两人还是维持着低音量尽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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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夜,曲曦呆坐房中,为心底的骚动感到坐立难安。
那骚动很熟悉,熟悉到令她有点心惊肉跳。不过这次没有狼狈,没有火光跳跃,只有一壶茶而已。
可是当她在吊床上舒服的睡了个午觉醒来,发现一壶温热恰到好处的茶时,心中因而起的骚动却是前所未有。
太快了吗?但她都能对傅四哥一见钟情,相形之下,几天的时间算长了。
怎么会这样呢?
那她的计划呢?她以壮士断腕之姿立下的雄心壮志呢?曲曦咬着唇,在房中踱方步,来来回回,直到三更还是没有结论。本想干脆睡觉算了,却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成眠。
可恶!失眠真是痛苦。她挫败的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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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好吗?”沉默不知被曲曦如何说服的,只是殷殷恳求曲曦别断了音讯。
“我尽量。”曲曦仍微笑着。既然不确定承诺能兑现,那么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别挂意了。”过得好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过得不好的话,让人担心,她也不会因此好过啊!
曲曦几乎可以肯定未来她很难再和神农山庄有任何牵连。
旁边有人起哄要曲曦留在神农山庄终老,别怕找不到人养她。众人意有所指的看向嗣衣,他却仍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老样子。幸好嗣衣终于可以心无芥蒂的和流衣夫妇谈话了,即使只是简单的打招呼,也令众人如释重负。
“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他处相逢。”傅意北和流衣这两个终究要回到外界的人说。
“嗯。”该不该期待?曲曦自己也不知道。
“该走了。”嗣衣打断了离情依依,两人就此踏上旅程。
在出守护林之前,曲曦叫住了嗣衣。“可别以为我背信喔,我只是想把惊喜留在最后一刻而已。”
刹那间,曲曦绚烂的笑迷惑了嗣衣的心神。
即使他早已料到曲曦必定已准备好给他个交代,他仍是不由自主的咧开了一抹笑,因着她的守诺。
“应该在这附近吧……”曲曦四处搜寻着,嗣衣静立一旁,兴味盎然。“啊!在这里。”
琴!嗣衣不禁要感到讶异了。她打哪儿找来的?
“材料虽然差了一点,但在我这个妙手大厨处理之后,相信会让客倌津津有味的。”像是看穿了嗣衣的疑问,曲曦不伦不类的比喻了一番后,才就地坐下。
见曲曦泰然自若的将琴搁在盘坐的腿上,对四周杂乱的草木及凹凸不平的泥地视若无睹,悠然的奏起乐曲时,嗣衣开始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曲曦一见如故,就是这股潇洒劲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吧。
记忆中轻柔的乐章从曲曦指间流泄而出,音质或许真如她所说的不甚佳,却每一声都敲在他心上,模模糊糊的,他好像觉得自己该吟唱些什么来唱和。
脑中浑沌的意识并没有困扰嗣衣多久,他将眼光从曲曦拨动琴弦的手移到她的脸上。
她绝对不会是困守闺阁的女子!嗣衣甚至可以想见她只身行走天涯却不显寂寥的未来,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一群人帮她。撇开这点不说,她也有能力照顾自己。看过她多才多艺的一面后,嗣衣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任凭四处飘散的音符缭绕一身,嗣衣从其中找到的不是对母亲的思慕,而是对曲曦相知相惜的牵念。也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面,但若真有缘,他自有相逢时。
思及此,胸口又有那种酸酸闷闷的感觉。最近这两天常有些奇怪的症状,偏偏他的脉象没有显示出任何问题。
弹着琴的曲曦则另有一番心思。
“好像少了什么?”一曲终了,临上路前,她问嗣衣。她总觉得没有把曲子的意涵表达清楚。
“好像是。”每个人的诠释不同吧!嗣衣并未多想。
两人并肩行去,彼此都在思索如何话别。
“嗣衣。”
“嗯?”
“如果将来……”
“将来?”
如果将来有缘再聚,她和他之间是否有其他可能性?兜转在舌尖的话出不了口,一半是不愿在此时给自己束缚,另一半是不愿给嗣衣压力。
罢了,如果有缘的话,合该是她的就会是她的吧。
将琴谱还给嗣衣,曲曦又从包袱中掏出另一件东西。“小礼物,不成敬意。”
昨晚失眠,她干脆不睡了,利用天亮前几个时辰的时间,雕了个束西当礼物。
嗣衣解开包里的布块,底座只有手掌般大的小木屋便映入眼帘。
“偷偷告诉你,这个旭日东升的记号是我的独家标志,以后凡是在底座上看到这个记号,就可以知道那是我的作品。”曲曦伸出手将小木屋翻了身,把她所说的记号指给嗣衣看。
嗣衣点了点头,小心的将小木屋用布块包好后,再收进包袱内。
曲曦看着嗣衣细心的举动,感觉心中仿佛有一道暖流涓涓流过,她眉一皱,强逼自己想着千里外的辽阔天空。
“走吧!”两人同时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