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仿佛能听到落英和黄叶飘然洒落之声,秋主肃杀那战场上的杀气教深秋衬托得更加明显了。
午夜梦回时,她常常从睡梦中惊醒,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依然纠缠着她的每一个夜晚。
她走在御花园的曲径上,看着树木摇动而百花凋零,只有菊花傲然的绽放,在秋风中摇摆。
阳光懒洋洋的从树梢的叶片间,稀稀落落的洒下来,微风轻轻的抚过她细致的肌肤。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她惊慌的抬起眼眸,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你听见了吗?”她问随侍的巧儿。
巧儿疑惑的说:“听见了什么?”
“没……没什么。”
是错觉吗?自从来到大理,她总觉得有人在窥视着她,但她却又抓不住那实际的影子,只是蒙蒙胧胧的这么觉得。
或许是多心了。
“公主,起风了,咱们回去吧。”陪着这个公主简直气闷到了极点。
她的话不多,跟外界也不接触,连皇上都不过来探视,她实在不明白为何镇南王要她严密的监视她,难道这个公主会有什么本事复国吗?
她亲眼看过皇上怎么对待她的,大理是不会出兵北上的,王爷们实在多虑了。
“我想再走一会。”雪月看出她的不耐烦,便道:“你先回去好了,没关系。”
倍感无聊的巧儿正有此意,她想这个公主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她偷个懒应该不碍事吧!
“那么,奴婢先告退了。”
雪月点点头,她渴望独处,只是巧儿总是跟前跟后的,让她离开一会乘机理清一下她纷乱的思绪也好。
她随性的在御花园里漫步,秋意的萧索使整个御花园笼罩着神秘而宁静的气氛。
才转过一个假山,耳朵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一条清澈的溪流由假山后引了过来,弯弯曲曲的在柳荫底下流动着。
坐在垂柳之下,深秋的天气带着些许凉意,水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秋雾,她坐在岸边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打散,任它迎风翻飞。
靠着树干,她看着清澈幽绿的溪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流水愣愣的发起呆来,脑里不断的掠过许多片段的记忆。
他们的针锋相对、他发怒的模样、嘲讽的模样,还有他搂着她的感觉……他吻她那种飘飘然的虚无……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停留时的颤栗。
段智晖……这个名字温柔的在她心里缓缓荡着。
她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呢?为什么她会不断的想到他?为什么总会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从心里升起?
她略微困顿的闭上眼,纠缠的恶梦总是让她难以成眠,不知不觉的,她居然沉沉睡去。
段智晖从树后走出来,有点懊恼的盯着她的睡脸,这一个月来他狠下心对她不闻不问,但事实证明虽然她安静的待在沁心阁,却还是能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
他身不由己的窥视她,看她每夜从梦中惊醒,然后低泣到天明,他这才明白,她有多么的脆弱,不管她表现的多么坚强,她还是一名弱女子。
她独自坐在一棵垂柳之下,雪白的裸足半浸在清澈的小溪里,微风柔和的吹抚着她的青丝飞舞,这是个美丽的画面,可是她的秀眉微蹙,却显得心事重重。
段智晖见她双目紧闭,眉头深锁,长长的睫毛上微沾着泪水。她为了什么这么不快乐?
他心里一这么想,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轻轻触着她温嫩的脸。
是为了复国的事吗?是因为担心诏延殿下吗?还是……因为他?
她不应该担心的,事情策划得非常的顺利。
他突然想到,她很少笑,除了那次见到诏延殿下生还,她从来不笑。
她为什么不笑?
雪月在梦中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感到寒冷。
“你穿得太单薄了。”他喃喃的说,握着她冰凉的手,这才发现这一个月来他对她的刻意漠视,处罚的其实是他自己。
而她很可能丝毫不觉得,可恶极了!
她就只穿着一袭湖水绿的单衫,淡然得像朵绿菊,盈盈然又飘飘然,当真是人淡如菊。
赵兰芷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自成一帜的风格。
他久居宫中,看多了宫闱倾轧、勾心斗角,妃嫔间的哗众取宠,兰芷的反叛和不屈,有如一股自然的清流。
不管他怎么看待这件事,他都不能否认她对他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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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淡绿色的轻罗纱帐子,身上盖的是一件轻软的丝被。
她有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桌上的一只红烛已经烧到尽头,兀自一明一灭的闪着火花。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带来一点微亮。
她记得自己似乎在树下睡着了,这里又是哪里?
她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却惊骇的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胸膛里。
雪月一古脑的想爬起来,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抱住,“别走!”
是段智晖!
“放开我。”她扳着他的手,整个人紧密的贴在他身上,连移动一寸都有莫大的困难。
“你在命令朕?”
她又忘了他的权威是不容被挑衅的,她连忙改口,“我在请求你。”
“朕喜欢。”他吻着她的秀发,“朕想一亲芳泽,公主是否能垂怜于朕?”
“你……”她使劲的推开他的胸膛,“先放开我!”
他笑着放开她,“你,是第一个急着拒绝朕的女人。”
她跪坐在床上,低垂着眼眸,无意识的顺了顺头发,将乌黑的秀发塞在耳后,这个动作更加添了些许的妩媚,使得她更是楚楚动人。
她非常的紧张,段智晖在跟她求欢,如果她拒绝了他,无疑是断了复国之路。
她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扣,无声的眼泪翩然坠落。
他抬起她的下巴,温柔的吮去她的泪光,“别怕,朕会温柔的待你,不会伤害你。”他亲昵的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吻出激情的痕迹。
她很害怕,浑身轻微的发着颤,他从来不强迫女人,可是她却打破他的原则。
他想要她,渴望得心都痛了!
“让朕看看你。”他的手轻柔的褪下她的单衣。
随着那滚花的肚兜飘然落地,一道曼妙而优美的女性曲线跟着呈现。
他低叹一声,“你是这么的完美。”
他拉开她因羞怯而遮住酥胸的玉手,那含苞的粉红蓓蕾,像她的主人一样羞涩且未经人事。
她半裸着在他面前,紧闭着星眸,双颊布满的红潮和泪水,都让他怜惜不已。
那有如半脂般的肌肤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柔和、珍珠般的色泽。
他温柔的为她宽衣,慢慢的褪去她所有的衣物,让她最原始、最不设防的一面,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
她浑圆的胸脯亭亭玉立,充满诱惑力的线条和微翘的双臀,那双修长的玉腿均匀而线条优美,细致的足踝让人不想调转目光。
“兰芷,看着我。”他强迫她睁开眼睛,炯炯有神的眼光对着她无助的脆弱。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只看得到那两排扇子般的睫毛,和小小、哭红了的小鼻头。
她的眼光明显的在逃避他,她怕他,也怕他即将要对她做的事。
她的样子像是个舍身取义的殉教者。
“你真可恶。”他抓起丝被,罩住她裸露的身子,“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为什么?”
他抓着她细瘦的胳膊给她一阵没头没脑的摇晃,跟着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你……你为什么要反抗朕?”
“我没有反抗你。”她委屈的喊着。
“你有!”他严厉的指责她,“你的泪水和被动就是明证。”
“你是高高在上的主人,我只是你的女奴,你自然可以在我身上为所欲为,包括发泄你的兽欲。”她幽幽的说,觉得软弱而无力。
“你说什么?”他铁青着脸,一朕如果只为一逞兽欲,又何必管你的泪水,又何必看你的脸色。”
他深吸一口气,“赵兰芷,你赢了!朕会因为觊觎你的身体而封你为后!”
“我的身体不是赌注,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皇后。”
F你以为你的想法重要吗?”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我是一个人,我自然有想法,而且很重要。”她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但嘴巴仍是不肯示弱。
“你……”他用力的放开她,将她丢在床上,愤怒的离去。
雪月愣愣的坐在床上,她又触怒他了,她为什么不能刻意的讨他欢心,让他龙心大悦,进而心甘情愿的出兵北上?
她是怎么了?她平白放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时机,段智晖要她的身体,她就应该双手奉上才对,她在矜持什么、害怕什么?
因为他喊她兰芷,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在乎了这个男人,她会因为他喊她兰芷而心碎。
毕竟,她并不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她只是个小宫女,她怎能窃占大理的后位。
当初这个荒谬的替代方法,在最艰苦的时候用上了,而现在却成了陷她于不义的情境中,她居然痴心妄想的对大理国君情悖暗生。
她眼泪汪汪的哭倒在床上,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她这么希望自己真的是平扬公主赵兰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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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出现在沁心阁,阁内的雪月完全没察觉有人进入,仍是托着腮对着摇曳的烛火发愣。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窗子一动,一个人影快速而悄然的飞掠进房来。
在她还来不及惊叫出声时,一只大手抢上了她的嘴巴。
“雪月,别出声。”
她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这个她见过一次面的男子孤鹰,居然能叫出她的名字,是不是代表段智晖也知道了?
“诏廷将一切都说了,我也见到兰芷公主了。”他放开对她的束缚,低声的说。
“公主没死!”眼泪盈在她的眼里,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但是却失去了所有记忆了。“总之平扬公主要我给你一句话,她已经是江春水了,而你,你是平扬公主赵兰芷。”
“我不懂。”她迷惑极了,脑袋一片混乱,况且孤鹰明明是大理的人,为何会帮她们传讯?
“你别管。”他严肃的说,“你要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否则有性命之忧。”
他保护着诏延殿下秘密前去寻找玉玺,没想到倒找了一堆问题回来。
豹的爱人江春水居然是平扬公主,而她才是龙真正的妻子,问题是她丧失了记忆,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公主。
诏延殿下情急之下才说出大理的公主事实上是假的。
可是龙却不晓得,而豹也不晓得。
这两个真假公主已经让他这只孤鹰一个头两个大了。
“我不怕。”
“你不怕死,我却怕有人发疯。”如果让龙知道,以他的个性一定会觉得被冒犯、被玩弄,他受不了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孤鹰,公主……她好吗?”
“很好。诏延殿下已经找到玉玺,也已经联络忠于北朝的旧部。”
“那么……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她微笑着,“我终于能回家了,终于能再见公主了。”
她走不了的,不管事情之后如何的发展,龙都不会让她走。
“雪月,我是来提醒你,我们就要发兵了,大理朝中的内奸一定会对你下毒手,你要小心。”
“我会的。”
“段智晖会保护你的。”
她苦笑了一下,“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还会保护我吗?”
会的。他盯着她看,肯定的回答没有说出口。
虽然龙还不肯面对自己的感觉,但他相信他的确受雪月吸引,不管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都会用尽一切力量来保护她。
“我要走了。”他特别叮咛道:“整个皇城内,你只能信任段智晖,至于你的身份,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自然会有办法解决的。”
有问题的不是只有雪月,还有那身陷情网的豹和真正的公主江春水。
这四个人的情爱纠葛,他得慢慢的解开,否则会造成他们的终身遗憾。
一向孤冷的孤鹰,居然成了替人牵红线的喜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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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独自站在梅树下,鹅毛般的大雪飘飘而下,轻轻的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
她愣愣的出神,似乎没有察觉到飘下的雪花,也不觉得寒意。
冬天已经到了,而从那夜段智晖拂袖而去后—,又过了月余。
“公主,”巧儿满脸欣喜的奔进小庭院,“梅妃娘娘来了。”
“梅妃娘娘?”
她是谁?
“是呀,是皇上最宠爱的梅妃娘娘。”巧儿笑着说,“梅妃娘娘出身高贵,是三朝元老镇南王的女儿。她居然肯来沁心阁看你,一定是想跟你多亲近。”
皇上最宠爱的梅妃娘娘,她没有任何理由到这里来呀!
她愣愣的伸出手来,一小片雪花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掌白里透红,雪花落在她手掌上,相映相比,倒分不出是她手较白或雪花白一点。
“梅妃……”面对着段智晖最宠爱的女人,她黯然了。
正疑惑着,梅妃带着两名侍女优雅而从容的走过来。
“公主。”她甜甜的笑着!对她屈膝行礼,“臣妾有礼了。”
“不用多礼,快起来吧。”
原来,她就是赵兰芷。
当她买通内侍得到皇上在午夜梦回低唤她名字的消息时,她就知道这个公主会是个威胁,因此她得来见她不可。
她让皇上夜夜独居拙政园,不再临幸任何妃嫔,包括她!
赵兰芷阻碍了她怀龙胎的梦想,她罪不可恕,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放过她!
毁了她,不但帮了父亲也帮了自己,一举两得。
赵兰芷没有她来得貌美,她太苍白了也太憔悴,不是颠倒众生的倾国美人。
“公主、娘娘,雪下大了,咱们进屋去吧。”巧儿恭请众人移步。
屋内弥漫着香气和温暖,可是雪月却依然觉得很冷。
“公主,到大理还习惯吧?”梅妃亲切的问着。
“还好。”
她明显的心不在焉而且心事重重,梅妃含笑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她仍是简单的回答,虽然她真的比较希望独处,但对人家的好意她也不能太过无礼。
“娘娘。”巧儿笑着接口,“您大驾光临公主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觉得打扰?”
“公主一个人住一定很寂寞,不巧太后又到礼赞寺斋戒去了,等过几月太后回来,包准你这马上热闹起来。”
“太后?”
梅妃亲热的握着她的手,“太后最宠你啦,你等于是她看大的,这两国会订亲也是因为太后喜欢你,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非常的高兴。”
雪月的脸色马上变得雪白,“太后……不是常住在礼赞寺?”
只要太后一见到她,马上就知道她并不是平扬公主,那一切就完了。
“一听到公主你来了,她老人家说什么都要回来。”梅妃笑盈盈的,像是没察觉她的异状,“况且,圣上要立你为后,太后又怎能不回来沾沾喜气?”
“立我为后?”她更惊骇了,那夜段智晖说的并不是气话!
朕会因为觊觎你的身体而封你为后。
“不可能的……”他认真的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还多,他立她为后是为了守约、赌气,还是另有其他?
“公主,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呢。”梅妃担心的说,“要不要请御医来?”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呼出了一口长气,雪月努力的压抑波动的情绪,梅妃带来的两个消息都让她太震撼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公主,你看起来快昏倒了。”梅妃吩咐着巧儿,“先找御医来,你好生伺候着。”
“奴婢这就去。”巧儿应了声,转身就快步离去。
“公主,我先走了,你歇一歇吧。”
“谢谢你。”她轻轻揉着太阳穴,觉得头痛极了。
梅妃一转过身去,甜美的笑容马上退去,换上阴森的冷笑。
平扬公主比想象中的还蠢、还好对付,她绝对不容许她抢走她的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