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石家的人离开后,已过了三天……
从媒人不断上门的情况看来,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了这件事,礼部尚书华自谦的千金被石将军之子退婚了!
自她晓事以来,就知道自己已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爹也一再训诫她勤学女子技艺,要她不能丢华家的脸……但结果呢?
即使石家的人一再道歉并表明理亏的是他们,但对她的闺誉已经造成了无可弥补的瑕疵。不知对她一向严厉的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小姐,老爷请你到前厅去。」静儿怜惜的看着从小一起张大的小姐。唉,小姐待她一向亲如姊妹,没想到竟遇上这种事。
静思了一会儿,华上蓉才幽幽开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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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华上蓉向父亲和二娘行了个礼。厅上除了她父亲和二娘外,还有二娘所生的儿子华上军。和她只差两岁的他正一脸愁容的看着她。
华尚书只是淡然的看着这个女儿,「嗯,你坐吧。」
「是。」华上蓉低垂着颈,坐到弟弟的旁边,努力压抑心中的不安。
「你知道刘家又上门来提亲了吗?」
华上蓉抬起苍白的小脸,嗫嚅地回答:「女儿不知道。」
难道爹想把她嫁给刘家的二儿子?
城内的人都知道,刘家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坐上尚书令这个位子,所生的两个儿子更是无恶不作。刘家的大兄子已于去年成亲,娶了门当户对的王家二千金;二儿子则不死心的一再向华府求亲。
华尚书沉声说:「华家世代书香门第,所出之女儿也都是嫁入有相当名望的书香世家,从没有发生过被退婚这等丑事!」
华上蓉头垂得更低了,抓紧了手中的丝帕,心中凄然,却不敢对严厉的父亲有任何的反驳。
「虽然你还没过门,但名分已定,就是石家的人了。烈女不嫁二夫,爹绝封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
「爹的意思是……」她强自镇定。
华尚书毫不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女子,「为了避免回绝刘家这门亲事所带来的麻烦,也为了保全我们华家的名声,你就……落发出家吧!」
「老爷!」
「爹!」
华夫人和华上军惊呼出声,事情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吗?
听到父亲决绝的话语,华上蓉死白着脸,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努力想抑止泪泛滥,以看清楚眼前这个她叫了十六年「爹」的人!
自小,她就隐约知道爹并不喜欢她。也许是因为娘亲因生她难产而亡,所以爹对待她这个女儿,一向是冷冰冰的——连二娘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比亲爹关心她。
但……他真有这么恨她吗?这件事是她的过错吗?
从头到尾,她只是个傀儡而已,从没有自己的主张。而现在她这个傀儡又要为了了华家的面子,被放逐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过完她剩余的日子……
「老爷,有必要这样吗?蓉兄她没有错啊——你这么做,好像过错都在她似的。以蓉儿的才德,想另许比石家条件更好的人也是可能,何苦一定要逼蓉儿出家呢?」华夫人慌忙向丈夫建言。蓉儿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她的的疼爱并不比对亲生儿子少;而且,她心头也隐隐知道丈夫对女儿的莫名情绪……
「是啊,爹。这是石家的错,这样对待姊姊太不公平了!」华上军也赶忙接口。
「石家有再大的不是,也有当今皇上做他们的靠山,让他们可以无耻行事;难道你们要我华家也像石家一般不知廉耻,让女儿不守节操的再许他人吗?」华尚书狠狠地瞪向妻子和儿子。
华夫人和华上军知道华尚书一向以清廉节义自诩,是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但难道真要华上蓉这么一徊花檬年华的女孩家,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喁?
「老爷,就算断了再许他人的这条路,也不需要让蓉儿出家啊!我们华家难道养不起蓉兄?」
「不出家的括,刘家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吗?我一再的拒绝已让他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要是他们恼羞成怒之下,求皇上赐婚,到时又该如何?」华尚书稍稍放缓了语气,「何况让蓉儿出家也只是暂时性的,只要过个三、五年,大家都淡忘这件事了,我们还是可以把蓉儿接回来,安置在后院的佛堂,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蓉儿,你说呢?」他虽然是询问女儿的意见,但语气却充满了强硬!
华夫人焦急的看着女兄,怕这孩子会傻得答应了。
华上蓉一直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的听着二娘和弟弟为她求情——她一向很喜歆为人和善的二娘。二娘待她一向有如亲生的女兄,而现在更为了她,向严厉的父貌求情!
不,不能让二娘为了她和父亲失了和气。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在听到父亲表面上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早把她的去路都安排好了的假意询问。她不禁露出了苦笑,谨守她顺从的本分:「一切都遵从父亲的意思,女儿没有意见。」
「蓉儿!」
「姐姐!」
华夫人和华上军惊恐的看着惨白着脸却没有表情的华上蓉。
他们知道她一直努力的想射父亲欢心,却从来没有成功;可是有必要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当作取悦父亲的手段吗?
只有华尚书满意于女兄的答覆,点点头,「不愧是我华家的女儿!那么,你有没有钟意在哪家寺院出家?」
「女儿想,既然要避祸,不如就选离京城远一点的寺院……」她想起了未曾见面亲娘的故绑,「就到慈安寺吧。」那里离京城有数百里之远。
听到慈安寺,华尚书的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有说些什么。「既然如此,你就早点休息,爹会派人打点一切的。」
「是的,爹。」
「蓉儿,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呢?」
「就在十五吧!」她语气平淡,不带一丝生气。
三天后的破晓时分,有一辆马车随着六、七个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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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上蓉一身朴素的坐在马车内,平和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满,反倒是身旁跟着服侍她的静儿一脸的难过——虽然华上蓉一再的要静儿留在华家,不需要陪她走上这一趟,但静儿坚决的表示要陪小姐一同到慈安寺再返回华家。
「静儿,再两、三天就要到慈安寺了,你从小就在我的身边服侍我,如今就要分开,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华上蓉从自己颈上解下了一块温玉,放到静儿的手中,「这从小陪我到大的玉坠就送给你吧!」
「小姐,这太贵重了,这是去世的夫人留给小姐的!而且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再见了,你根本不需要给我什么东西的。」静儿塞回了小姐放在她手上的坠子,安慰着华上蓉。
华上蓉苦笑,「未来会如何,我早已不敢再去想。上天会安排什么样的路让我走,不是我这般凡人可以预料的。三个月前的我哪能想像得到自己竟会落到这等地步?所以,我早已对将来的事不敢有所奢望。」对静儿这个自小就伴在她身旁的丫鬟,她是由衷的把她当成自己的手足一样看待。「所以这个坠子你还是收下吧!有空闲的时间就想想我,让我知道,还是有人记挂着我的。」
静儿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收下了坠子,抬头对华上蓉保证:「小姐,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你也不要忘了静儿!静儿会求老爷多让静儿到慈安寺去看小姐的。」
「傻静儿,我不会忘了你的。来,我帮你把坠子挂上。」华上蓉轻轻的将坠子挂在静儿的脖子上。接着,两人谈起了自小相处的种种,想给这趟旅程多一点快乐的回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护送华上蓉的侍卫曾泛青急急掀开了马车的布帘,脸色凝重的说:「小姐,我们发现数里外一直有一队不明人马跟着我们,为避免可能会有的危险,请随小的暂避一下!」
华上蓉面露忧色,「是坏人吗?」她的命运真有这么乖舛吗?
「还不清楚,所以想请小姐先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他严肃的说。
「这……」
「小姐,您就先和曾大哥到安全的地方避避吧!」静儿在一旁催促。
华上蓉思索了下,既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走也许还会拖累了他们,就点点头,「静儿,我们走!」
「小姐,静儿脚程慢,会妨碍你们的。」静儿的脚微跛,没有办法走快。但看到小姐露出要走一齐走的坚定神色,又改口安抚的说。「不然小姐先走,等找到躲避的地方时,曾大哥再来带我过去好了。」
一旁的曾泛青心急的帮腔,「是啊,小姐。我们先去找好暂避的地方,再来接静儿吧!」那些人愈来愈近了,恐怕是来意不善!他一定要把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
也有点心慌的华上蓉只有跟着曾泛青先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避避。在两人进入一片森林后不久,即传来了惨叫声,华上蓉心慌的问,「怎么回事?」
曾泛青睑色大变,「小姐,小的先将您安顿好再过去探一下情形!」
「嗯!」从没有遇过这种事的华上蓉早已乱了头绪,只能听从曾泛青的安排;她掩身在茂密的树丛后,不安的等待曾泛青的消息,却始终不见他回来!随着打斗的声音愈来愈小,华上蓉的心就愈不安宁,终于决定到前面去一看究竟。
她沿着来时路走,快到达大路时,天空已下起细雨,路上也有些湿滑。她抱住一棵位在崖边的大树来防止脚步的滑动,掩身在树后,偷偷伸出头看向马车的方向——
华上蓉蓦地惊喘一声,在泪珠滚落下来时,强掩住自己的口,努力忍住呜咽!
只见有四名黑衣人排成一列围在马车边,地上躺着的都是陪她一路行来的侍卫,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致命的伤口,和着血的雨水一滴滴流下他们僵硬的身体。连曾泛青也倒在地上,胸口有大片的血迹……
静儿呢?她在哪里?
华上蓉抬眼四处望去,都看不到静儿的踪影。忽然有人跌跌撞撞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竟是一脸仓皇且衣衫不整的静儿!
随后有一个男人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正一脸邪笑的望着静儿,「久闻华家小姐美貌惊人,今日一见,还不错嘛!」
静儿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心知这个人错把自己当成小姐了。她慌乱的说:「你这个无耻狂徒,居然敢做这种事,你不怕——」
「住口!」男人大怒,「我不计较你被退婚的丑事,一再上门提亲,你爹却不识好歹,再三拒绝,还要把你送去剃度;难道嫁给我享受荣华富贵,会比不上出家当尼姑吗?」叫骂完毕,他又不怀好意的往静儿步步逼进,「你爹想把你偷偷送去出家,我就偷偷的在半途把你抢回去,你还是落入我的手中!只不过这次你不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是个替我暖床的卑贱女子罢了!」
那四名黑衣人眼睛眨也不眨,那男人抓住了静儿的手,努力把挣扎不休的她拖回马车上视若无睹。男人在拖人的同时,一张嘴也不老实的往静儿的脸上亲吻,不管静儿惊慌的求救声!
躲在树后的华上蓉虽然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但已把面对她的男人恶心的面容和举止看得清二楚;她再也忍受不住,冲动的向前跨步,想阻止那男人无耻的举动。
但她却忘了自己身处崖边,脚下正是湿滑的黄土!在放开双手的同时,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滑下了山崖!
在华上蓉跌下山崖前,眼睛所见的最后一幕是;静儿挣脱了双手,用双手在那男人裸露的胸口上,狠狠的划下了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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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回来了!」
大厅上正一脸忧容的拓威将军转头一看,他的独子石曦磊正迈过门槛向他走来。
他激动的上前,紧紧的搂住这个倍受他宠爱的儿子,欣慰的说:「曦磊,太好了,你总算平安回来了!爹和娘都为你担足了心!」
拓威将军石勿奉为先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地封夔州。夫人为当今皇上之姑母,与将军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和当今皇上年龄相近.情同手足,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陪伴在皇上的身旁。年纪稍长后,更为皇上之耳目,和一干好友在民间四处寻访能人贤士、探查民情,更凭其武功之上乘,为皇上解决了不少纷争。
「爹,让您老人家担心了。这次奉皇上的密令到吐番探查地域形势和军事情况,路上虽然风险不少。但孩儿都一一解决了。」
「好,好,不愧是我将军府的继承人。你有这样杰出的表现。也不枉爹以前的苦心栽培。探查的结果如何?」
「孩儿在途中即派密探将所得资料送回京城,现在大概已经送达皇上的手中了。」说完了公事,石曦磊想起了这段在外的日子,一直记挂在他心中的事,吞吞吐吐的问:「爹……」
石将军一看儿子的样子,也知道儿子想问什么。由儿子一归来就急于探问的情形看来,这件事也是他心中一大重担!但一想到事情的发展却非当时他们所预料,更违背了他们当初退婚的好意,不禁让石将军红了眼眶。
唉,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少女啊……
他正想开口对儿子说明,却传来了两声惊喜的呼喊——
「曦磊!」
「大哥!」
原来是石夫人和女儿石玲芳听到下人的报告,心喜的来大厅上见见七、八个月不见的石曦磊——在两人身后还跟着自幼失去双亲的表妹纪佩雅,正一脸仰慕的望着他。
「娘、玲芳。」石曦磊高兴的看着小妹冲上来抱住他。
「曦磊,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娘好担心你。」石夫人泪涟涟的轻抚儿子瘦削的脸。
「娘,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石曦磊安慰着母亲。
「大哥,你跑哪襄去丁?这么久都看不到你的人!」石玲芳仰头抱怨。
他安抚的摸摸妹妹的头,「大哥去办一些公事。你有没有乖乖的听爹娘的话?」
「有啊!娘正在教我做女红。大哥,我帮你绣一双鞋好不好?」她兴奋的提议。
「当然好。但你做的鞋子能穿吗?」石曦磊高兴之余,也不忘糗糗妹妹。
石玲芳一听到大哥侮辱的言词。飞快的从他身上跳下来,抬起右脚奋力往他的左脚踩下,满意的听到——
「好痛!」
虽然没有抱着脚大跳,但兄长脸上微微扭曲的表情也取悦了石玲芳,让她放过了大哥轻视的言词。
一旁的石夫人看着这一对嬉笑的儿女,心中无限感慨。
从小受她宠溺的儿于晒成古铜色的脸庞上有着比以往更成熟、坚定的眼神,说明他已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虽然她不知道儿子这几个月去做了什么事,但她嫁给石勿奉多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没有理由的理由,而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只要见到人平安回来。她心中就有无限欣喜。
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心疼儿子的石夫人马上吩咐仆人把饭菜端上,一家人喜悦的一同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用餐完毕,为了体谅石曦磊的奔波疲惫,一家人都早早各自回房歇息。而石曦磊也暂时把他想问的事搁了下来。
坐在镜台前梳理头发的石夫人担忧的回头望着石将军,「老爷还没有对曦磊说吗?」
原本在桌前看书的石勿奉沉重的点点头。他起身来到夫人的身边,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让他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我也想问问曦磊,华家的事怎么解决。」唉,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石家的错!
石夫人伤感的低下头不语。
石将军只能把妻子搂抱在怀中安慰,其他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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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将军在一家人用过早膳后,避开了闲人,将儿子带到书房中谈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曦磊,你……是想问华家小姐的事吗?」
「是的,爹。当时孩儿身负皇上的重托前往吐番,因为一路充满了危险,不知能不能安然回来,为了不耽误华家小姐的幸福,所以才退婚,希望华小姐另觅佳婿。但孩儿一路上仍是记挂着华家小姐的状况,所以……」虽然已和华家小姐退婚,没有关系了,但他仍是想听到她幸福的消息,这样会让他觉得不那么愧疚——在这个时代,他知道退婚对一个女子的名声伤害有多大!
石将军沉声道:「是啊!我们本来是为了不耽误华家小姐的幸福才会忍痛退亲,又碍于是皇上所下的密令不得张扬,才没有告诉华家退亲的真正原因。我们以为凭华家小姐誉满京城的才华,应当仍有不少王孙贵族愿意和华家结这门亲事,但谁想得到……」想起华小姐的下场,他真不知该如何弥补石家无心犯下的过失!
石曦磊一惊,「爹,你的意思是……华小姐没有许他人?」
石将军沉重的点点头。
华小姐竟出乎他的预料,未再许他人!
虽然他和华小姐未曾谋面,但早已把这个自幼即存在的未婚妻当作自己的妻子看待:当初虽然忍痛退亲,但他心中的感觉却是无法形容的。
「既然华小姐没有另许他人,我们只要向华家把退婚的原由解释清楚,华家一定能谅解的。不知爹意下如何?」他很高兴自己的未婚妻没有变节!
石将军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鼻头更酸了。他只能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曦磊看父亲的神色不对.警觉的问:「爹。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华小姐虽没出嫁,但出了什么事?爹,你快说呀!」
石将军安抚的拍拍儿子的肩膀,要儿子先冷静下来。「华尚书是个很重清誉的人,绝不容许华家出了败坏门风的事……而我们的一片好意,就在华尚书的这种观念下,活生生的害了一个女孩!」他痛苦的蹙起眉,「华尚书虽然接受了我们的退婚,但并没有把华小姐另许他人的打算。他竟然……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寺院出家!」
「什么?!」石曦磊的心大大的震动了一下,脸色苍白的望向父亲,「华伯父竟然忍心把自己的女儿……」
石将军点点头。
「她可以还俗的,不是吗?」他还是愿意娶她的。
石将军又摇了摇头,接着说:「华小姐离开家后,便由侍卫送往慈安寺,谁知道出了京城一、两百里后就遇到了抢匪,全部的人……」
惊怒交加的石曦磊倏然站了起来,抓紧了父亲的手臂。即使已经猜到了后果,他仍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全部的人怎么样了?」
石将军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神色慌乱又仍带希冀的儿子,忍痛道:「他们一行人来到离皇天崖不远的地方,全部被杀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待心头一阵疼痛过去后,才继续说:「由于一行人全部被杀,所以华家接到官府的消息前往认尸时,尸体早被附近的野兽吃得……吃得……」
砰的一声,石曦磊无力的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本来是为了对方的幸福而退婚的,结果……结果却反而害了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一生就这么毁在他手上,本该是相互扶持、恩爱的良人,却成了推她落入痛苦深渊的刽子手……
她会有多恨呀!
她只是一切依着长辈的安排,谁知道顺着长辈心意的结果,竟然是把她送上了死亡之途!
石曦磊木然的问:「确定她的尸首也在里面吗?」
石将军强忍住泪,「因为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只能凭着一些残存的衣料和佩件来认定身分;他们一行人共九人,一个……都没少。」
一个都没少!
石曦磊听到这句话不禁两手掩面,痛苦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并没有要她死啊!我只是不想耽误她的幸福,才会和她退婚的!为什么……怎么会呢……」老天啊!竟然让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这个自幼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他不能说特别在意。也没有投注特别的感情。但他深切的明白,这个女子将是他一生相扶持的人。
当初他因为出任务,一去不知要多久,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回转,怕误了她的青春,才想到退婚;谁能知道,后来的发展会出乎他们的预料;恐怕,也出乎华家的预料吧……
「华家的人怎么说?」石曦磊问着父亲。
「唉,我一再上门想表达心中的歉意,但华尚书都避不见面。他虽然没有当面指责,但我们又怎能推卸责任呢?爹今天找你来,也是想问问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石曦磊放下了掩面的双手,「我能有什么看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啊!是我提出退婚的意见.才造成今日不可弥补的缺憾……」他深呼吸平抚激动的情绪,顿了一下,用坚决的声音说:「我要亲自上华家请罪。」
「他们不会见你的。」石将军沉声道。
「我会求到他们见我!」石曦磊的声音有些低哑,「当时是因为此事为皇上所下的密诏,才没有告诉华家解除婚约的理由——但现在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必须求得华家的谅解!」即使会面对华家的责备,他也不在乎。
「曦磊,你可别胡来啊!」石将军怕儿子想不开,急声道。
石曦磊苦笑着,没有回答。
「至少……你至少要捉到下此毒手的一帮盗匪,为华小姐报仇啊!」石将军希望儿子能放弃上华家找死的念头。
「凶手没有捉到?」一扫方才的无神,石曦磊愤怒的问。
「因为常在那一带活动的匪徒至少也有四、五批人马,所以一直没办法查出是哪一批人所做的。」
「那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狂吼。
石将军吁了一口气,「那一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何况他们四、五批人马同时占据附近的各个山头,若要一网打尽,需要大批的兵力;皇上即位不久,正忙着巩固他的地位,怎么可能调派大批的兵力去围剿那些匪徒呢?何况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是那些山贼做的,皇上不可能随便出兵,徒惹民怨。」
华尚书也曾想为女报仇,上书恳请皇上下旨调兵灭了那些山贼;但皇上认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乃他们所为,拒绝了华尚书的请求,改派刑部的史大人负责调查此案。
石曦磊听到父亲如此说明,冷静了下来。他绝不能让杀了华家小姐的那批盗贼逍遥法外!不仅为了华小姐,更为了自己的无心之过,他一定要想办法灭了那群山贼。
「爹,明天我要起程前往京城。」
「上华家请罪吗?」
石曦磊点点头,「然后,我要请求皇上让我领兵前往皇天崖剿灭那些匪贼!」
「皇上他……」
「我会让皇上答应的。如果剿匪这个理由不成,那就另立名目!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华小姐报仇!」石曦磊眼中进出了凌厉的光芒。
一旁的石将军看儿子坚决的表情,心想让曦磊转换一下注意力,总比他沉浸在痛苦之中好!
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过些日子再出发吧。你娘这么多日子没见到你,你就多陪陪她,不要让她又胡思乱想的。」
石曦磊朝父亲黯然一笑,「爹,我知道!」
这件事的发生,无疑在石曦磊年轻且从未受挫的生命里,划下了一道伤口。他出生即为将军的嫡子传人,幼年与皇上交好,再加上他的外貌风度出众,在在都使他成为一个天子骄子。而他的本性直爽,为人热情开朗,更以成为国家栋梁为目标。虚长到二十二岁,他可以骄傲的说。在他年轻的生命中,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可是如今……华小姐却为了他所误下的判断而丧命。虽然不是他直接促成了这件事,却也有间接的关系!
恐怕他一生都没有办法忘掉他无心所犯下的错,而这件事情,将成为他一生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