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君的资料告诉她,今晚傅恒有「续摊约会」,可惜人家餐厅叫她明天才上工,不然她可以提早见习狐狸精的模样。算了,总是有机会的。
扳扳手指,一、二、三……剩八天,八天有点赶,但她相信有志者事竞成。
想到要回去烤箱屋,小题重重叹气,身上的油脂不多,要是把最后两团稍微能看的部分烤成奶油,那她还有什幺可以吸引傅恒注意?到时,恐怕连立委媳妇都没得当,
把包包甩到背上,她低头看地上。突然……
一条长长的人影跟在她身后,随着路灯的间隔距离,那条影子怱长怱短、怱进怱退,「他」和她保持在五步的距离内。
抢劫吗?
小题把包包抱回胸前,里面的小钱包还有两百块,是她两天半的生活费……要不要给他?不!她饿不起两天。
轻轻地将手伸进包包里,她摸索里面的防卫武器。
品君曾经介缙她买防狼喷雾和电击棒,可那两样东西太贵,她只舍得到超市买一把水果刀,最便宜、十五块的那种,要是路边碰上有人叫卖半价烂水果,她还可以买一点,切切削削,把烂的部分挖掉,剩下的晚餐吃,这叫作一兼二顾,摸蛤仔兼洗裤。
抽出小刀,小题向右拐进巷子里,贴着墙站着,好胆就跟过来!
五,四、三、二、一!果然,一个不怕死的烂男人走进巷子,深吸气,忍住颤栗,她从暗处跳出来,手上的刀子,顺势落在对方的颈侧。
「说!你有什幺企图,为什幺跟踪我?」
正当小题得意自己偷袭成功同时,男人不晓得用哪一家独门武功,居然轻轻松松对换立场和角色,他成了胜利者,而她变为受制者。
「二个女孩子最好少走夜路。」男人说。
咦,这个声音……她认得,是她「未来的」丈夫。可是今天晚上,他不是与佳人有约?
话说回来,就算是未来丈夫,她也不轻易相饶。抬起右脚,她准备往后狠狠踢向他男人的「脆弱」——
砰!她预估他会痛得蜷缩在地,可没想到,预估不准确,她往后伸的小腿被人一手抓在半空中。
「喂!对待淑女,你不会温柔一点哦!」
傅恒放掉她,正面迎上。
「你认出我?」傅恒挑眉问。
「认不认出来,有什幺差别?」她蹲下身,揉揉自己的脚踝。
「认出我,还那幺凶暴?」双手横胸,靠在墙上,他好整以暇地望她。
果然是又辣又呛的小辣椒!笑容再次偷渡,这回博恒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忙敛起笑,恢复一贯的刻板面孔。
「谁叫你跟踪我?」站起身,她挺直腰身,和他对立。
哇塞,有钱人的营养肯定比平常人好,这点她在大哥、二哥、三哥和……名牌轿车前,获得证明。
相信吗?他居然整整高出自己一个头!恐怖,难怪她总觉得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原来高山飘下来的氧气,全让这些高个子吸光了。
「你为什幺到台北?」
傅恒认定台北对她这种单纯的「乡下女孩」是危险的,处处诱惑、处处陷阱,多少人脚步没踩稳,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离家出走,既然离家出走,当然要走远远的罗,就像淳淳从台北跑到屏东,我不过是逆向操作。」
「你一个人住?」
「对啊!我的能力不错,你看,昨天下火车就找到房子,今天找到工作,我认为独立对我而言,容易!」
「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在台北生活是不难啊,起码失业率就此南部低,你看我不过是端端盘子,就有人找我去拍广告片,说不定我一炮而红,光耀门楣。」
「很多女孩子存着你这种心态,结果被骗失身。」
「会吗?」小题从口袋里面掏出张先生的名片。「他是你的朋友,总不会是坏蛋。」
「他不是我的朋友,是客户。」他反对她的说法。
「至少是……有钱的客户吧。他那幺有钱,干嘛拐我们这种身无分文的小女生。」摊手耸肩,她是没钱,钱全存在定存里面。
「他就是靠拐你们这种笨女生才致富。」
「你的意思是,他会拐我们拿钱缴交报名费,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美容美仪课,却不替我们找广告公司拍片子?」
想到自己的钱差点落入别人家口袋,她痛得皱起眉。有本事不会去骗总统和富商,竟跑来拐她们这种初出社会,一分一毛慢慢累积起来的辛苦钱。天寿哦!
「比那个更严重。」她咬牙切齿的狰狞面目,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傅恒的严肃表情在不知不觉中柔软。
「更严重?他会逼我们签下本票,然后以复利算利息,让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小题狂喊。
不行了,不行了,这种人简直比宾拉登、比海珊更可恶,她一定要到警察局举发他!
「那个算什幺?」
傅恒贪看她瞬间快速转换表情的模样。张先生说对了,她的确适合当演员,要大红大紫不难。
「你的意思是……他会绑架我们,逼我爸爸、妈妈、哥哥、姊姊交出全部的家产做交换?」
「不是,他会诱拐你们一脱成名。」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哄我们拍三级片,说舒淇要是没拍三级片,就不会红上国际舞台?然后还会叫我们去吃饭,与那些大老板应酬,以争取上镜头的机会?」
「对!」傅恒点点头,庆幸她不像自己想象中那幺笨。
他一回答对,小题立刻拍拍胸口,擦去一身冷汗。
「原来是这样,这种事情很平常嘛!许多明星都是靠这条路红的,哪有什幺骗不骗?」
她挥挥手,嫌他大惊小怪,只要跟钱无关,其它的都是小意思。
「你不介意?」
「介意?介意什幺?介意我的身材吓死观众?放心,我这种身材拍三级片会赔大钱的。何况每个成功明星的路不一定都是这条,说不定张先生看上的是我的脸蛋,也许他觉得我适合主持儿童节目,他手边刚好有性质类似的案子。
而且吃饭也不是什幺坏事,每个人每天都要吃饭,给人请一请,是赚不是赔……张先生既然是你的客户……」
她越往下说,傅恒的表情越是凝重。她果然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笨女生。
「他不是我的客户!」傅恒拦下她的话。
「可是你刚说……」
「刚刚足刚刚,现在他不是我的客户了。」
「哦,随便啦,反正我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刚刚被你一吓,我肚子里的东西全消化光光,不行,我要去补充体力,不然我会饿死在台北这个大都会。」压压肚子,她向前定两步。
请我吃饭、请我吃饭、请我吃饭……小题拚命对他施展咒语,不过,没上过霍格华滋魔法学校,法术效果不彰。
疾走二十几步,小题发觉他还跟在自己身后。
怪了,又不请人吃饭,又跟踪她,做什幺啊?
小题决定不管他,追他是明天的计画,现在她必须快点把自己喂饱,她这种血压低的人,饿不得也不能睡不饱,她是天生要来好命的。
傅恒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他只是依着感觉行事,他就是担心她发生危险,就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护卫,也觉得自己该一直跟在她后面,直到送她平安回到家里。
走人便利商店,傅恒没跟进来,出门时,小题手上拿着一袋苹果面包和茶叶蛋。站在商店门口,她打开包装就急急吃了起来。
「这是你的……消夜?」傅恒摇头,这女孩子不懂得善待自己。
「消夜?你有没有看错?这个叫面包,是由面粉做出来的高淀粉食物,是主食,这个叫茶叶蛋,可以提供人类细胞所需的蛋白质,称为副菜,有主食、有副菜,当然是晚餐,笨!」
一口面包、一口蛋,她吃得津津有味。
「你晚餐吃这个?」难怪她全身上下剩一把骨头。
「是的,谁像你那幺浪费,一份餐吃不到两口,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没饭吃……」
她的话尚未说完,手上的东西就被一把抢走,扔进垃圾桶。
「你做什幺?」
「带你去吃晚餐。」他拉着她往前走,不理会她频频往后看垃圾桶的举动。
「你要请我吃晚餐?」
「对。」
「你也不早讲,书我浪费二十二块!」
「二一十二块我给你。」
小题咬唇偷笑,不管怎样,她还是赖到他一顿饭,只不过可惜了她的面包和蛋蛋。
「你请我吃饭已经很好了,不用再给我二十二块,可是,下一回你能不能不要那幺粗鲁,把我的东西丢掉?那些可以留起来当作明天早餐,你晓……」
「闭嘴!」他受不了她的吝啬。
对淑女喊闭嘴?真没礼貌!
不过,看在自己正步步朝向光明「钱」途的康庄大道上,少一点礼貌?她会尽量学习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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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很好吃,至少比便利商店的主食和副菜好吃。
小题、傅恒面对面,坐在日本料理餐厅的包厢里面用餐。
她的追夫计画比想象中更顺利。那种感觉像玩大富翁,投了六点,已经觉得自己超幸运,没想到跳过六格后,发现上面写着——无条件向前五步,然后又抽到机会,从银行赚得三千元,咸鱼大翻身成了当地首富。
所以她心情愉快,人生充满光明美丽,想象中的爱情在阳光下闪烁七彩光芒。
傅恒安静地看着她吃饭的样子,不是狼吞虎咽型,但一口接一口,嘴巴没空闲过。她的家敦一定良好,她确确实实做到吃饭不说话的礼仪。
看她吃东西,傅恒的肚子也跟着饿了起来,他招来服务员,点一客和小题一样的定食。
「我还要一个炸虾,可以吗?」小题总算开口,开口的原因是她桌上的东西已全数被歼灭。
「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请女人吃饭,一份餐点不够吃,大部分的女生会在品尝过第一道菜时,就说自己饱了。
「我还要冰沙,你要不要?」小题问。
他点点头,她的奸胃口让他更饿了。十几年来,他从没真正「吃饱」过,一方面是工作压力太大,一方面是和他吃饭的人都吃不多。趁着桌面净空的时间,小题开始说话:
「我觉得这家餐厅的东西不错吃,和小书的手艺有得拚。」
「小书?上回我见到的那位小姐?」
「不是,她是幼幼,我三哥的女朋友,而小书是我大哥的女人。」
「女人?」
「对啊!你身边没女人吗?就是那种陪你吃饭、聊天、做运动,你却没有意思娶她的那种角色。」奸怪,说这些话的时候,喉头居然酸酸的……小题看看桌上的酱油瓶,拿起来闻闻……没错,她沾的是酱油不是醋啊。
「薛淳淳要你来打采军情?」傅恒看他一眼。
「你太以小人之心度我们的君子腹了,淳淳根本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打探军情?省省吧!说啦,我又不会泄露出去,你身边有多少个女人?」她的确在打探军情,但不是为淳淳,而是为她自己。
「知道这个做什幺?」
「学习啊,狐狸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要经过长期的学习,才能成为人见人爱的狐狸精。」
听见小题这幺回答,傅恒不该担的心,顿时装满更沉重的负担,他彷佛看见她一步一步走进社会大染缸,一步一步成为他周遭认识的女人。
「想当狐狸精,你可以回屏东向那位小书学习。」
他的口气有几分不善。
「小书?她才不是狐狸精,她是笨女人。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快乐有多少,痛苦就有多少,可她的爱情没有快乐,只有痛苦,我不懂这样她为什幺还要保有爱情。」想到小书,她忍不住叹气。
「你大哥不喜欢她?」
「我想是不喜欢吧。我们不谈她,谈到她我就生气,简直是我们女人之耻。」摇摇头,她不要想小书,不让自己心情低落,大哥的事她没能力插手。
明明是关心,却表现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傅恒想,他有一点点认识这颗言不由衷的小辣椒了。
这时,两人的餐点上桌,小题继续刚才的态度,攻击桌上菜肴,专心一意;有了她的陪伴,傅恒也很快将东西扫进自己的肚子里。
「吃饱」……原来是件令人满足的事情。
餐后,他们各自捧着一杯果汁,沉浸于自己的满足里。
「你的表情好象很久没吃饱过?」小题问。
他放下杯子,惊讶于她的观察能力。「你怎幺猜的?」
「我猜对了?」
「是的,我很少吃饱,我忙惯了。」
「不对不对,我阿嬷说吃饭皇帝大,再忙,吃饭的时间都要空下来,让心灵奸好享受食物带给我们的幸福,否则对不起食物本身。」
「你阿嬷的话很有哲理。」
「我阿嬷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妈一定不认同这句话。」
「她们之间有代沟?」
「观念不同吧,我阿嬷常说——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足安全感。」
「我赞成她的说法。」傅恒点头。
「她说,钱是最能带给人们安全感的东西,所以我们要学会存钱,只要身边有钱,再困难的事情都不会为难到你。」
是吗?他也曾经这样想过,于是他拚命赚钱,可是在他拥有很多很多钱之后,还是没能力认识安全感,他的安全感在父亲死亡、在他被接回傅家时,遗失……
「像我二姨啊,年轻时嫁给我们庄里最有钱的男人,没想到姨丈染上赌瘾,没几年就把家产败光,还染上肝病,没多久被人发现死在竹林里,留下我二姨、表妹、表弟和一屁股债。阿嬷常说,在他们家很富有时,二姨不会算计,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后来呢?」傅恒问。
「后来什幺?」
「你二姨。」
「哦,她带着表弟、表妹搬回娘家跟阿嬷住,爸爸出面替她把债务还清。所以你看,解决问题的永远是钱,不是人。」
「你把钱看得太重要,大部分时候事情不像你想的这幺简单。」
「你的口气和我妈妈很像,她气阿嬷又枢又吝啬,可是我觉得没什幺不好,要不是她节俭,怎幺能在早年丧夫的情况下,养大两个女儿?要不是她养大我妈,我妈就不会嫁给我爸,更不会生下我,所以是她的勤俭才有今天的我,所以节俭是人生最重要的工作。」
说起阿嬷,小题满脸崇敬,她是她至尊无上的精神领袖。
「她有多节俭?」他喜欢小题说起亲人时的神采飞扬。
「奶奶在床下放一个瓮,盛水洒把绿豆,隔三天就有豆芽菜可以吃;我们养鸡、养猪、养鹅、养鸭,有空的时候,我还会去水田里钓青蛙煮『四脚汤』,有次我不小心钓到蛇,很重、很肥的一条,吓得我一路哭回家。
我一边走,一边把竹竿拿得远远的,蛇在我前面晃啊晃,它没死哦,身体还在缠缠绕绕,我好怕它会缠上我,人还没回到家里,哭声就传进前院,我阿嬷一看到我,不是跑来安慰,而是四处翻布袋来装蛇,开始计画要清炖,还是大火快炒。」
傅恒听她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她和她阿嬷之间的温馨,是他和祖父之间从未有过的。
「怎幺没想到把竹竿丢掉?」他问。
「不行啊,我还要拿竹竿钓鱼、钓虾,丢了就没得钓了。」
「当时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才不咧,我阿嬷逢人就夸我!知不知道小学时候,我放学回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是什幺?」
「写字、煮饭?」
「不对,我趁天色没暗,赶紧到池塘边钓鱼,池塘里面的吴郭鱼又肥又大,我常常丰收,提着一桶鱼,沿街贩售。」
「别人不会自己去钓,干嘛买你的?除非池塘是你们家的私产。」
「这你就不晓得了,我有独门秘方,吃过我的鱼饵,它们对别人家的饵就兴趣缺缺。」
「说说看。」
「我把太小不能煮的吴郭鱼剁碎,混一点点晒干的小虾米,再和一和面粉,那味道香得不得了。」
「听起来有点残忍。」
「哼!我用心良苦耶,我在推翻一个千古定理。」
「什幺定理?」
「虎毒不食子,我就不相信钓了那幺一大堆,会钓不到吴郭鱼的亲生父母亲。」
小题话说完,傅恒摇头大笑,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生!
「喂!」小题唤他。
「怎幺样?」傅恒应答。
「你笑起来很帅,你应该多笑的,这样淳淳就不怕你了。」
小题的话足魔术,能变出他的笑容,也能没收他的笑容。他一本正经问她:「吃饱没?」
「思,吃饱了。」
「我送你回去。」开心夜晚到此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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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第二层楼,小题开始唱歌:「雪花随风飘,花鹿在奔跑,圣诞老公公,驾着美丽雪撬……」
在顶楼房门前站定时,她回身问傅恒:「你有没有心静自然凉?」
「我不热。」他回答。
「虽然不热,我还是想建议你脱下西装外套,拔掉领带。」
「做什幺?想学狐狸精非礼我?」
「不是,我怕你晕倒。」小题翻翻眼睛,好心没好报,他的小人心不是她这个君子腹所能想象。
「里面很乱吗?放心,我的心脏还算强壮。」
「随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小题耸耸肩,拿出钥匙,深吸一口门外的冷空气,打开门。
铁皮屋因白天太阳的曝晒,一踩进门,蒸腾的热气迎面袭来,教人差点窒息。
小题迅速打开小窗户,虽然夜晚的风对她的小阁楼帮助不大。
走进浴室,她拧来一条湿毛巾,再走出简陋的浴室时,傅恒已经脱下外套、领带,用一种压抑忍耐的态度看她。
小题走到他身前,把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面,自己额头也盖了一条。
「这样子有没有好一点?早叫你脱外套的。」
「这里没有冷气吗?」
「冷气?哦,之前有一支电风扇,可是被我同学吹坏了。刚我要把剩下的果汁包回来,你就不肯,害我暍得肚子快胀毙了。」
耸耸肩,她相信继续住下去,自己的耐热程度会好到出奇。
「这里起码有四十度,你不晓得过热也会死人?」他的口气不好。
小题偷眼看他,他的愤怒有没有一部分是为她心疼?
会吗?会不会再多待一会儿,他的心疼会促使他将自己带回家里,从此登门人户,由她主控交往权?
「还好吧,明天天二兄,我就出去找新工作,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何况往好的方面想,这里的冬天一定暖和得让人不必盖棉被。」
她尽量说得不痛不痒,自在优闲地欣赏他的眼色——她假设,他的眼神叫作舍不得。
「这里连一天都不能睡人。」
「你太夸张了,我已经住两天了,昨天还比今天要热得多,而且,我有低血压,一睡着就会睡到不省人事,没问题的啦。来,毛巾给我。」
酷热加低血压,再来个不省人事,她不相信他还能继续无动于衷。
小题走进浴室,没多久她出来,两人额头上又是一阵沁心凉爽。
「你如果真的受不了,我们到外面去坐,外面比里面凉。」
话才说完,她的手腕便让一只大掌抓住。
哈哈!他要带她回家了!他要带她……回……
哦哦,讯息错误!两秒后,他们仅只是靠在外头半人高的低墙上。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夜风阵阵吹来,一扫刚才的闷热,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不过在房里一会儿工夫,他的头发竟然就已湿透。汗水沿着他的发线往下流,他的衬衫打开两颗扣子,性感的胸膛在夜色中展露,这样的他不再给人冷静淡然的感觉,而是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
这个男人,要是没有钱,女人也会趋之若骛吧……
「好多了,是不是?」小题问。
「嗯。」
「昨天晚上,我本想在外面睡觉,可是躺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投降,把床搬回屋里了。」她继续用「天真无邪」的态度,描述住在这里的可怜经验。
「为什幺?」
「蚊子罗!房东又不提供蚊香,害我被咬惨,再加上我同学恐吓我,要是有个变态魔上来,我救命喊得再大声,都不会有人听见,所以只好乖乖搬回房间住罗。」
变态魔出笼,小题不信他不开口相邀。
可惜他并没有。
「你应该回家。」
「回屏东吗?才不要。」小题摇头暗自叹息,看来今晚拐不出他另一份同情心,请吃饭大概是他同情的极限。算了,放弃。
「你和家里吵架?」
她不想在「离家」这个话题上绕来绕去,绕掉他们之间所剩不多的时间。
「不谈这个好不好?我们来谈谈淳淳,你为什幺想娶淳淳?」小题要是有本事劝他回心转意,她会颁奖给自己。
「她是个最适合的对象。」
适合?不带感情的字眼,解释他对婚姻的需求。
「为什幺?她很会做菜、教养子女?还是她有什幺我不晓得的特异功能?」
小题想告诉傅恒,自己的合适度也不错,他可以考虑考虑她,但又怕吃紧弄破碗,于是便把后面的话给吞回肚子了。
「她很单纯,结婚后,她过她的生活、我过我的,我们不会互相干扰。」
「哦……我懂了,你是一个差劲的男人。」
「差劲?怎幺说?」
「你需要一个婚姻,又害怕被婚姻约束,你看上淳淳,是因为她够笨,笨到不会想约束丈夫,笨到乖乖被约束也不懂得抗议。」
「你说得很……切合。」
的确,这是他娶淳淳最重要的原因,他迫切需要一个婚礼、一个婴儿,好在期限内拿走爷爷所有的财产。说实话,他不缺那些钱,他要的只不过是想好奸观赏「亲人们」的丰富表情。
「你有没有想过,淳淳不是芭比娃娃,她有自己的感受和想法,你没有权利操控她的人生。」
「只要她替我生下一个小孩,我可以放她自由。」傅恒说得天经地义。
「这种说法更自私!说透了,你根本不想要婚姻,对不对?」小题咄咄逼人。
「有没有婚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傅恒实话实说。
「既然不重要,为什幺非急着结婚不可?」
「因为有人觉得很重要。」他的嘴角噙上一丝冷笑。
「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为了别人需要而将就的人。」
「我的确不是,但我会为了让别人难看而将就。」
「你说什幺?我听不懂。」小题仰头,满是怀疑。
面对她充满疑问的眼睛,傅恒退缩。「今天晚上说太多话,我应该回家了。」
「哦,好吧!」小题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她没忘记,他们还「不熟」。
「我去帮你拿外套。」
小题转身走进屋里,傅恒跟在身后,进门前,那股让人窒息的闷热再次迎面袭来。
小题的话突地窜上他脑海——变态、蚊子、低血压,每个纷乱扬起,他就一阵胆颤心惊。
突然他抓起她的手,冲口说:「不要住在这里。」
「不住?怎幺可以不住?昨天我才缴了三干块钱给房东,这样一来我不是亏大了?」
「三千块钱我补给你,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说着,他打开她的衣柜,把里面少得可怜的家当,一样样扫进袋子里面。
「我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比三千块更便宜的地方。」
「我提供你一个不用钱的顶极豪宅。」
「哪里有这幺奸康的地方?不会是预售屋吧!」
「我家,」
东西收奸了,这个十八层地狱,他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你家?」她灵活的头脑暂时转不过来。
他说他家……事情真的这幺顺利吗?在她放弃博取同情之后,他居然提出邀约?
等等,刚不也是这样,她放弃他请吃饭的念头后,他就带她去餐厅;她放弃博取同情后,他就邀她到他家里住……
为什幺他不爽爽朗朗、大大方方,表现出乐于助人的态度,非要撑到最后一秒钟才肯开口帮忙?
这个男人,是个又ㄍ一ㄅ又……好的男人。悄悄地,小题在心里替他打了一百分。
他拉她下楼,不让她锁门、不让她关窗户,他暂时剥夺她的行动自由权。
「等等,我要先去向房东要回三干块。」她拿到他的同情之余,没忘记要回她的「投资」。
「不要了,我说过会补给你三千块。」博恒一口拒绝。
可是……可是加上他给的三干块,她可以留住六千块啊……
眼巴巴看自己从房东家前,过门而不入,她可爱的新台币,从此两地相隔,只留思念。
今天晚上的傅恒很不对劲,不但跟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女孩回家,还请她吃饭,到最后居然把人连同行李一口气搬回家,这种行为绝对不是冷静的股市之神做出来的。
既然不是他做的,那幺提着行李飞快往前走的男人是谁?别问我,我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