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去?”
“那是俞捷如家开的公司。”
“那又如何?”
不顾饶崴永的反对,小兔还是坚决去上班。
因为饶崴永从今天起也不再去永盛上班了,她不想成天跟他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令她感到很不自在。
这六年来,他们彼此都自由惯了,各做各的事,一旦要束缚在一起,谁都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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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才一定进公司大楼,就接收到许多男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她,许多女人用不屑的眼光看她。
呵……这是怎么回事?男人爱死她,女人恨死她?
搭电梯的时候,小兔感觉到有只毛手偷摸了她的臀部一把,转头恨恨一瞪,却看到那男人居然是公司的业务经理,他正用着色迷迷的眼光看着她。
上厕所的时候,小兔在小隔间里听到女同事们就在门外谈论著她,她们众在─起讪笑怒骂,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词层出不穷,直到她用力的推开门,她们才个个没种的作鸟兽散。
到影印室影印资料的时候,有个男同事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吐气,邀她今晚一起去PUB狂欢,他说想看她跳钢管的骚样。
到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两个女同事一看她进来,马上就白眼相加,像两只骄傲的孔雀嫌弃她,窃窃私语的走出茶水间,好像跟她呼吸同一间的空气污染到她们一样。
她遭到了排挤、遭到了骚扰,饶崴永说得对,这种班她还来上干么?
小兔觉得委屁、觉得忿忿不平,但是她不想在那些欺负她的人面前哭,她走进厕所里洗脸,却被几个女同事推进小隔间里,从外面被反锁,然后更有人恶意的从门上倒了一桶水下来,临走前还把厕所的灯跟冷气空调关上。
小兔不哭也不叫,她想她就算是求救,这些人也未必会放她出来,更何况,她不想跟这些穿高级套装、受过大学教育、自认为美丽又高人一等的OK求饶!
她全身湿淋淋的坐在马桶上,脸上爬满了的是汗水不是泪水,她们越想要整死她,她越要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她想起了饶崴永,这个时候,她好希望他能出现,她好希望他来救她,就像六年前一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出现在她眼前。
可是现在就算她有带手机,她也会克制住自己不要向饶崴永求救。
昨天想了一天,她还是没有信心跟他长相斯守,她没有办法,她不想害了饶崴永!
她爱饶崴永吗?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敢去想,一直不敢给它定下答案。
她爱饶崴永吗?如果她爱,然后接受饶崴永,那她跟饶崴永在一起会幸福吗?饶崴永跟她在一起会幸福吗?
可是如果她说不爱他的话,她走得开吗?
认识饶崴永以前,她过的是在污泥里打滚的生活,和饶崴永在一起,她才慢慢的一步步的从污泥里爬出来。
饶崴永帮助了她许多,当他的情妇令她不再被经济问题压得喘不过气,还可以让她和外婆过很好的生活,也让她有更多充裕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当然,她也是花自己六年的青春与他相陪。可是相比之下,似乎还是他帮她比较多。
像饶崴永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见,既英俊又有钱,对她虽然没有浓情蜜语,但是表现在物质上、行动上却是含蓄、殷实的爱意,而且又专情,这六年来只有她一个女人,像他这种男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就连外婆不是也说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吗?
但是不是他不好,是她不好啊!
近来在他面前,她的自卑感越来越重,这实在不像平常的小兔,小兔一向看不起别人,但是现在她越来越看不起她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饶崴永的关系吗?
是因为饶崴永的关系吧!
有像饶崴永这样的男人爱她,她应该要感到很高兴、很开心、很幸运才对,为什么却会这么的苦恼、茫然、无助呢?
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在一起会很辛苦吧!而且她根本没有自信能与他百年好合,她总是自私的只想享受而不想去负任何责任。
“柯宜容?”
饶崴永?!
厕所里的日光灯啪的全亮了起来。
小兔从马桶上跳了下来,是心电感应吗?饶崴永知道她有难,所以来救她?
“柯宜容!”
不是,不是饶崴永,是她的顶头上司,简桓修,那个公司里唯一没有调戏她、没有给她脸色看的男人。
简桓修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居然有好几根拖把跟扫把抵在小兔待的小隔间的门上,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出来。
他匆匆走了过去,把抵着门的拖把推倒,抽出拴在门把里的扫把,快速的把门把打开。
“柯宜容?!”简桓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浑身滴水的她,忍下住破口大骂,“太过分了!要不是让我恰好听到她们把你关在厕所里面的事,你还要被关多久都不知道!”
小兔的眼睛没有红,她不发─语,披着简桓修脱下的西装外套走出厕所,当她经过办公室时,她看到那些正得意的看着她一身狼狈样的女同事。
她想冲过去给她们每人一巴掌,不,一巴掌不够,她干脆跟她们拚了!
但是小兔并没有这么做,她再闹事、再被媒体注意,外婆看到了怎么办?他……饶崴永看到了又该怎么办?
多了一层顾虑,小兔忍了下来,她从前从不忍的,但是现在她忍了,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那一个个挑衅又得意的笑容,默默的走开了。
倒是简桓修忍不下这口气,他忍不住替小兔出气。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大家都是同事,有需要做到这样吗?不过是几本垃圾杂志乱报导,你们就跟着人云亦云,你们是傻的吗?没有一点判断能力?人家说什么就被牵着鼻子走!”
“简经理,你就不要再被这个狐狸精的美色所迷惑了,她自己正式在电视上公开承认她跟饶崴永的关系,这种破坏人家姻缘的女人被人整、被人唾弃都是活该的!”一名女性主管仗着人多势众说道。
“你们谁没有做错事过?至少她很勇敢,勇于承认!要是你们躲都来不及了,还会上媒体?而且饶崴永又还没有跟俞捷如正式成为夫妻,大家都有交友的权利跟自由,就算柯宜容跟饶崴永交往又怎么样?这是她的私事,她不用向任何人负责!你们这些人想拍自家老板女儿的马屁,想逼走柯宜容,其实还不是想到自己晋升加薪的前途,干么这么虚伪?说得这么正义凛然?”简桓修就是坚持要替小兔出头,发出正义之声。
“哼,我看又是一个被狐狸精迷住的男人。”有位女同事发出嘲讪的声音。
“请你说话有分寸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有没有听过,凡事不要做得太绝,你不给人留退路,往后别人也不会留退路给你,而且请你记住,当你指着别人骂的时候,另外四根指头是指着你自己!你自己就是完美无缺吗?你一定也要我在很多人面前把你的事说出来吗?”简桓修怒扬着眉宇说道。
“我……我有什么事是……是不能说的?”女同事的脸色变得心虚,说话的声音不再像方才一样大声又有力。
“我是不想当长舌公,很多事情我都是在公司听听就算,不会传来传去,但是今天是我给你退路而你不要,你自己要丢脸我也没办法,Julia,你有没有找业务部的Bill王一起出去玩过?你有没有跟他在阳明山上当过车床族?之后还买验孕棒到公司的女厕所验?”
“什么?!”一个叫Cindy的女同事当场尖叫。“原来你就是我跟Bill之间的第三者?!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居然瞒着我偷偷跟我的男朋友乱搞?难怪你会一直叫我看开点跟他分手,其实是你想踢掉我跟Bill在一起对不对?”
“我……”Julia面红耳赤,她连看也不敢看Cindy一眼。
“私事被人当场说开很不好受对不对?请你们将心比心,不要有双重标准,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简桓修抛下几句话后就拉着小兔走出公司。
在场所有的女同事个个面面相觑,而Cindy早已忍受不住,往Julia扑过去,办公室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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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并不想回家,于是她当街买了一套衣服,然后请简桓修先至一间连锁的咖啡厅等她,便迳自到宾馆去换洗。
梳洗干净后离开宾馆,她走进约好的咖啡厅与简桓修碰面。
小兔并没有向他道谢今天的解围,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她再也不会到鸿扬去上班,从今以后他也不再是她的上司。
“那些女同事欺负你,为什么你一声都不吭?”小兔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如此好说话的人,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她却忍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小兔低头,目不眨睫,啜饮咖啡。
看着她失神的眼睛,简桓修觉得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小兔。
平常的小兔眼里总是放着光,一种傲人的光,一种凌逼的光,她是丛林里的野兔,四处奔走,像道白色的光影在森林里飞梭,比闪电还要耀眼,但是现在的她是被关在一个名为烦恼的囚笼里,她那双迷人的眼睛困顿着、疑惑着,令人为之心悸的光芒消失了,简桓修看了心底直发疼。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简桓修望着她,她不是个会展露悲伤的人,但是他可以想像得到她心里的负担。
“什么怎么办?”小兔看着他,她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她心里的苦,她只给外人看她的嚣张跋扈与坚强。
“小兔,把我当你的朋友,我是真的关心你。”简桓修忍不住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小兔看着他,没有抽回手,从他温暖的手心及温暖的眼神,她可以感受到他跟那些肉欲横流的男人多么不同,她不轻易相信人,但是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她相信他是个古道热肠、正直有为的好男人。
好男人……这是幸运,在她身边,出现了两个好男人,但是对他们而言并非幸运,因为她并不是个好女人,她是个烂女人、贱女人,遇上她是他们的不幸。
“小兔,我真心想帮你,我……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下个月向公司提出辞呈,我爸在大陆开成衣厂,我要过去帮忙。”简桓修热烈的看着她。“小兔,跟我去大陆,你就可以甩掉在台湾的这些不开心。”
“呵……”小兔露出了一个无力的嘲讽笑容。“你是要我不跟饶威永来跟你?”
“不是!”简桓修迅速的否认。“小兔,并不是每个男人帮助你就是要跟你睡觉,饶崴永会趁人之危,但我不会,我……我会等,我会一步一步慢慢来,我会当你是个好女孩,好好的追求你。”
好女孩?小兔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又幽幽的说:“饶崴永没有趁人之危,他是真心想帮我,他帮我渡过真正的难关,要不是他,也许外婆早就被踢出安养院、早就死了,不然的话,以他的条件,要包比我更漂亮、身份更高贵的女人还怕没有吗?”
“小兔,你不要再傻了,你何必再为他说话呢?”在他眼里,他把小兔看成了为饶崴永痴迷且死心蹋地的女人。
“我为他说话?我为他说话……”小兔喃喃自语,是啊,她的确是在为他说话。
“现在是该离开他的时候了,小兔,饶崴永只是跟你玩玩,他不会真心爱你的,你看,他不是就快要娶俞家的千金了吗?”他迫不及待的想拉着她脱离泥沼。
“你错了,他说他爱我,他说他愿意为了我连永盛的总裁也不做!”小兔反覆咀嚼着饶崴永所说过的话,它们是那么铿锵有力的传进她的耳里,更是那么深刻的镂划在她的心里。
她把饶崴永的话听得多么详细,收藏得多么私密,常常反覆温习。
“小兔,那是他的甜言蜜语……”
“那么你现在是什么?”小兔皱着眉头问他。
“我是真心为你好。”
“真心?我宁可你把真心喂狗吃,也不要拿真心待我。”除了外婆,她从不用真心待人,就是做了饶崴永六年的情妇,她也总是与他保持距离。
饶崴永对她下真心吗?六年来,他从期待到失望,然后到无奈的等待,就是在等她有一天打开自己的心,就连现在,他愿意拿出永盛总裁的这个位置来交换,这还不够真心吗?
但是她却还在犹豫、还在退缩,他的真心能不凉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很好,你值得我用真心,我觉得值得就值得。”简桓修激动的说。
小兔不置可否的撇撇唇。
她好?她都不觉得自己好,他居然会觉得她好?!
而饶崴永,她从来没从他口中听到他说她好,但是他却直接说我爱你……就算她不好,他也爱?
老天爷是不是也觉得欺负她过头了,所以在她身边同时出现了两个好男人?
从是非题变成选择题,小兔变得更加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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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回到家后,饶崴永正在客房睡觉。
她轻轻推开客房的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她知道饶崴永昨天一晚都没有睡,她在房间,听到饶崴永在客厅走动的声音,她打开门缝偷偷的观察他,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角落的小吧台喝酒。
小兔坐在床边,用手指轻拨着他的头发。
饶崴永在她心里到底占何种地位呢?
他是她目前遇到的最优秀也是对她最好的男人,他也很清楚明白的对她说过爱她,其实就算他没有清楚明白的告诉她,小兔也能很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他的爱。
他为什么会爱她这种女人呢?小兔真想问他,但是就算问饶崴永,只怕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他都不懂为什么爱她了,更何况是她。
小兔伸出手指,轻碰他的五官,小心翼翼地不吵醒他。
他很累的样子,睡得也很沉,呼吸缓慢而平稳,他的眉心平坦,没有任何的皱折,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作梦?是好梦还是恶梦?梦里有没有她?
哎……有她的话应该就是恶梦了吧!因为她总是让他苦恼。
小兔摊开他的手,食指的指尖在上头跳着舞,像蜻蜒点水,像彩蝶飞舞,像细雨点点,像涟漪波荡。
她看着他掌心的感情线,呈现着饱满完美的弧度,这线条多么圆滑和协,命运代表着他应该有个圆满的爱情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遇上她呢?
这是一种心疼与不舍的情绪啊……为什么心疼?为什么不舍?
这种情绪近日来反常地在她心里头涌现,源源而不绝,像泉水;绵绵而不断,像细缕;纷纷而不辍,像冰雪……
这似水似缕又似雪的心绪,搞得她心头乱纷纷,浇灌得她冥冥、茫茫、渺渺!
她到底爱不爱饶崴永呢?这个问题她一想再想、一问再问,却仍然归不出个答案来。
她知道他,他在她心里是重要的,她并非是完全不在乎饶崴永的,他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男人,但是是不是最爱的男人呢?小兔叹口气,对讲机尖锐的响了起来。
小兔像只惊弓之鸟,飞快地冲到客厅,拿起对讲机。
“你好,我是崴永的妈妈,你方便谈谈吗?”对讲机里出现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自称是饶崴永的妈妈。
“嗯……”
小兔挂下对讲机的话筒,又走近客房。
饶崴永还在熟睡当中,可见他应该是醉着入睡。
小兔手握着门把,关上门,出门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