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仍是躲在树后,偷看父亲教导两位兄长武术。为了看他们练功,她必需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到临近的村子的后山。听邻居们的闲聊,近来后山似乎有猛兽出没,她还在想,是否该停止这样的行为了。但是,她好想看看爹和哥哥们,平时她难得看到爹,因为爹只要一看到她就会心情不好,总是将她赶走,不准她出现在他面前,而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他的人。
她太过于专注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以至于没有往意到朝她接近的豹影,直到一股腥味扑来,莫名的寒意爬上背脊,她才警觉地转过头。
“啊……”她小小的惊喘声,惊动了花氏父子三人。
花文贤身一动,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手一拎,迅速带着她一跃,及时闪过花豹扑来的身形。
花文贤一把将她丢给老大花子杰,专心地对付花豹。
一人一豹互相敌视一会儿后,花豹抢先扑了上来,花文贤轻松一闪,接过小儿子花宇辰丢来的剑,朝花豹的脖子砍去,当场将花豹一剑砍死。
看着眼前的画面,花寒烟微微颤抖着身子,但不是为了这场人兽大战而害怕,而是为了爹亲那难看的脸色。
“哼!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花文贤撇下花豹的尸体,转身走到花寒烟面前怒问。
“我……对不起……”她微颤的身子躲在花子杰的怀里,缩着头,双目紧闭。
“哼!见到你就不会有好事,还不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看到你这样我就有气。”看到她这副缩头缩尾的模样,花文贤更为气愤。
“爹……”花子杰不忍地出声唤着。
“还抱着她干嘛?!快放开她,让她走,有本事跟到这里来,就要有本事自己走回去。”花文贤严厉地道。花子杰不得已只有放开怀中的人儿。
“爹……”
“哼!谁准你叫我爹了?”在他的斥责下,花寒烟脖子又是一缩。
“我……是不是烟儿不在了,爹爹就会高兴呢?”她嗫嚅地问,眼里有着悲伤。
一直以来,爹总是无情地对她,好似她的存在是个错误。她真的不该存在这世上吗?是不是只要她不在了,爹爹的心情就会变好呢?她小小的脑袋瓜怎么也想不透。
“哼!要不是你,你娘也不会死,我们一家人就能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一起。”是啊!如果他心爱的妻子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他一定会再快乐起来。
“烟儿……知道了……”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在爹的面前落泪,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走了。”花文贤烦躁地带着两个儿子扭头就走。
“爹……”花子杰不安地频频回首,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
“住口!别管她!”花文贤加快脚步离开。
花寒烟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山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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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花寒烟走到一处深潭,而由高处狂泄而下的瀑布,看来既壮丽又吓人。
她低首凝看着深不见底的绿潭,茫然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脸上有着超龄的成熟和冷漠。
她倏地跳下深潭,眼睛未曾合上,直至潭水覆上了眼,一股暗流将她蠃弱的身躯卷入黑暗深处。
在她跃入深潭里时,花子杰和花宇辰刚好赶到,来不及阻止她做傻事。
“不!”花宇辰激动地想跳入潭中救人,却被花子杰拦住,“为什么要阻止我?”他忿忿地问。
“来不及了。”众人都知道这个深潭十分危险,水面下暗潮汹涌,就算擅于泅水的人掉入潭里也是必死无疑。
“难道我们就这样见死不救?”花宇辰吼道。
“不然呢?”花子杰红着眼反问,“再赔上你的一条命吗?”
“可是……”花宇辰十分不忍心。当他们迟迟未见烟儿回家时,便急匆匆地往山里赶来,好不容易找到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跃入深潭里。
“这样也好,不论是爹或是烟儿,他们都获得自由了。”花子杰流下眼泪,转头面对父亲。这话他是针对父亲说的,话中饱含不满和愤慨。
花文贤说不出任何话来,眼底尽是悔意,然而,再多的后悔也唤不回他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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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寒烟昏昏沉沉地坐起身子,环顾眼前陌生的环境,她努力地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她想起来了!
她凄凉地扬起嘴角。呵!她居然连求死都不可能,莫名其妙地置身在一个不知明的洞窟里。
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但她无动于衷,依然静静地坐着,不知为何,她竟一点惧意也没有,好似外界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从醒来之后,她便一直坐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自她身后响起一道嗓音——
“娃儿,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啊?”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花寒烟转过头,不发一语地看着对方,眼前的人的脸庞看起来仍很年轻,但他头发花白、嗓音低沉,应该是个老者才对。
花寒烟沉默地看着他,接着又转回头,茫然地看着将她冲进洞窟的水洼。
他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安静的孩子,被水冲到这洞窟来,竟然不哭也不闹,静静地坐了将近二个时辰。她真是个娃儿吗?这孩子的反应让他惊讶,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喂!”其实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不过,当一个人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多少会渴望找个人说说话,更何况,以往被大水卷进这洞窟里的人通常都性命不保,至今只有两个人幸免于难,一个是他,一个便是这个女娃儿。两个大难不死的人,总得相互扶持吧!
可惜,花寒烟仍是不理他,她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他的好奇心。
他干脆走到她面前,也坐了下来,看看她还能撑多久。
没想到,两人这一坐竟然坐到太阳下山,直到洞窟内暗了下来,直到花寒烟“咚”地一声倒下去。
“喂!娃儿?” 听到她体力不支倒地的撞击声,他好奇地站了起来,锐利的眼似乎能在黑暗中视物,准确地来到她身边。
他弯身看着她,好奇地以食指戳戳她柔嫩的小脸蛋,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真的昏倒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柔地将她抱起,朝洞窟后面的出口而去。
走出洞外,是渺无人迹的绝谷,阻断了他这个落难人离开洞窟的惟一机会。
他将清水缓缓地灌入她的嘴里。她呛咳几声,清醒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尽可能地露出友善的笑容。
也许是他眼中的温柔,让花寒烟卸下冷漠的面具,“我……我已经没有名字了……”干涩的喉咙让她无法顺畅地开口说话,嗓音变得嘎哑。
“没有名字?”
“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是不需要有名字的……”她的眼中有着哀愁。
“是谁告诉你,你是不该存在的人?”他微蹙眉头。难怪这小女娃会被水冲来这里,若不是有人存心要她死,就是她决心求死,而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花寒烟摇摇头,再也不肯开口。
“既然你不该存在,却又死不了,那该怎么办?”他换个方法引诱她开口。
花寒烟仰首看着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神十分迷惘。她以为只要跳下深潭就一定会死,可现在却……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回家吗?不,她不能回家,爹看到她绝对会生气的,她不能回家……
“这样吧!反正你到了这里,就跟死去差不多,往后外面便没有你这个人的存在。从现在开始,你拥有一个全新的生命,你就当我的女儿吧!”老人越看她越喜欢,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舍得抛弃这样可爱的女娃娃。
“可是,你看起来好老,我怎么做你的女儿?”花寒烟直率地道。他的主意似乎不错,但……他是不是搞错了啊?他该是爷字辈才对。
“谁……谁老啦?!”唐文龙不满地抗议,“我今天才三十五,哪里老了?”他可是很在意自己的年龄的。
“可是你满头白发……”她的眼中满是疑问。
“那是被人害的,被人害的!”那小人一掌将他打入阎王潭,而他中了毒掌又受寒的,才会在一夕之间变成这副德行。如今,他体内余毒未除,只能以剩余的功力将毒性压制住。若非如此,他早就想法子攀爬出这绝谷了。
想到这,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花寒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既然我收你为女儿,当然得帮你取个名字,我看就叫……”倏地,一个少年的脸庞闪过他的脑海里,“就叫唐梦月吧!”
“唐梦月……”她喃念着这个名字。
“好了,小月儿,还不快向我磕头,正式认我为父亲。”唐文龙神气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爹爹在上,受女儿梦月一拜。” 花寒烟——如今的唐梦月连忙跪下来,对着唐文龙磕三个响头,让他看了笑呵呵。
“好,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唐文龙的女儿了。”唐文龙开心得笑眯了眼。
之后,唐梦月便与唐文龙在这绝谷里生活,直到她十六岁。
在这段时间里,唐文龙教她习字、练武,以及生活上的一切技艺;而她从小就很羡慕哥哥们能习武练剑,所以,当唐文龙教她武功时,她便很用心地学习。
后来,唐文龙的身体越来越差,唐梦月便担负起出去打猎觅食的工作,并在无意中捡到从崖上掉下来的小花豹——小花。这日,唐梦月又带着小花出去觅食,唐文龙则无聊地拿起自制的钓竿到池边钓鱼。
不一会,唐梦月兴奋地跑了过来,“爹,快来看啊!”
“嗯?”唐文龙睨着她,知道她一定又逮到了什么稀奇的动物,才会这么兴奋。
“快过来看,我把它放在洞外让小花看着。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喔!本想活抓它,但那玩意不太好抓,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将它杀了带回来。”唐梦月拉着唐文龙朝洞窟走去。
不太好抓?以她现在的武功,居然会有不太好抓之物,这可引起唐文龙的好奇了。
“这是什么?蛇吗?”看着地上那团银白色的玩意,似蛇非蛇,头上还长了两只小角,粗长的身躯看起来挺吓人的,这能吃吗?
唐梦月这时已开始处理这条银蛇。她将蛇开膛剖肚,扯下蛇皮,除去内脏,再以小刀切成数段,以树叶盛之,给了自己和唐文龙一份,除此之外,还盛了一份给小花。
唐文龙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而唐梦月则是细嚼慢咽,一口一口地慢慢吃。
正当唐文龙要吃下第六块鲜肉时,脸色倏地变得苍白,他将筷子一扔,迅速地跑去拉肚子。
唐梦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匆忙奔离的身影。
“应该不要紧吧?”唐梦月与小花对看一眼,继续埋头苦吃。这鲜肉就是要趁新鲜时吃才美味,否则就只能火烤或煮汤,想到此,她的嘴巴动得更快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唐文龙匆匆地跑回来,并阻止她继续吃。
“别吃了!”唐文龙气喘吁吁地道。
“怎么啦?爹。” 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唐梦月一脸的不解。
“快,快以气运转十二周天。”唐文龙没有多做解释,要她跟着自己运气。
唐梦月虽然感到莫名奇妙,但仍乖乖地照做,而当运气到第三周天时,她便知道为何爹爹会这么着急了。
也许是吃了这条银蛇的缘故,她气冲九层天,运到第五周天时,已然冲破任督二脉,功力达到许多练功几十年者仍达不到的境界。
唐梦月向来不是为了这些而练功,纯粹只是为了兴趣,可既然爹爹这么说,她便继续运气于第十二周天时才停下。
当她张开眼时,唐文龙也刚好散去全身之气,缓缓地睁开眼。
唐梦月不语地瞅着他。看出她在等自己解释,唐文龙清了清嗓子,“梦月啊!”
“嗯?”
“我体内的毒好像排出大半了,而且功力也恢复不少。”在他肚子一阵绞痛而跑去排泄后,他发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不少,以往那种混浊感顿时消散。他灵机一动,立即试着提气运转,发现体内的毒已消散,连内力都回复了些。他心付,这一定是和那条银蛇有关,因此连忙跑回来,要她跟着自己运气。果然,运气过了十二周天,他的功力已回复大半。
“恭喜爹爹。”知道爹爹不必再为了压制体内之毒而苦恼,她为之高兴不已。
没想到他虽然无法离开这绝谷,却也“等”到了解药,还得到一个甜美可人的女儿。老天待他不薄啊!
想至此,他不由得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立刻与女儿准备继续大快朵颐一番,孰料原本还满满一大盘的肉块,此时竟只剩一点点。
两人愕然对视,接着很有默契地瞪向趴在地上的小花。
“臭小花,竟敢偷吃!”一人一豹就这么玩闹了起来。
许久后,重新得回些许功力的唐文龙,立即精神奕突地说要去寻找出谷的地方。
唐梦月不由微蹙眉头。
“爹啊!您这么想离开这儿吗?”她幽幽地道。
看着女儿落寞的神情,他不禁安静了下来。
“女儿,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唐文龙反问。
唐梦月黯然地摇了摇头。
唐文龙看出她心头的疑虑,他长叹一声。唉!这么多年了,她仍然无法忘却过往不愉快的记忆。
“梦月。”他轻唤。
“爹……”她缓缓地抬起头。
“你叫什么名宇?”他慈爱地问。
“梦月……”她低喃。
“这就对了。你不再是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是个全新的人,你唐梦月是我唐文龙收养的义女,也是我最疼爱的掌上明珠。我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你过着幸福的生活,这样爹才会放心啊!”唐文龙的话语让她红了眼。
“爹……”她语音哽咽,“孩儿……孩儿真的可以幸福吗?”
“乖女儿。”唐文龙紧紧地搂住她,“爹希望你能好好地去过你的生活,既然是爹的女儿,便应该是人间龙凤,要闯出属于你的一番天地。知道吗?”他从前是湖广一带的最大组织银龙帮的帮主,野心自然比一般人要来得大。
“爹……”唐梦月感动地回抱着唐文龙,“女儿对不起您……”
“怎么啦?”唐文龙愕然地轻推开她问。
“其实,女儿……”唐梦月低着头,嗫嚅地道:“女儿在发现蛇的地方,看到一个石门。”
唐文龙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什……什么?你说什么?”唐文龙愕然再问。
“女儿……”她将自己所发现的全都告诉了唐文龙。
在唐文龙的要求之下,她带着他走到山上,来到一处被浓密的藤蔓遮住的洞穴里。在漆黑的洞穴里,他们发现了好几个箱子。
唐文龙破坏箱子上的锁,打开箱子一看——
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叶子!两人惊讶不已,再打开其它七八箱来看,只见里面装的不是金元宝,就是珍玩宝物。
接着,唐梦月带着唐文龙来到一处大石壁前,指着石壁上的几个小洞。
“这是什么?”唐文龙没看出玄机。
唐梦月笑着以十指扣住这十个小洞,同时使劲,石壁居然移动了,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看来必需要有相当的臂力才能开启这道石门,若不是唐梦月平时勤奋练武,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唐文龙惊讶地张大嘴,跟在唐梦月身后走出洞口,再回身一看,连洞外的石壁上也有与里面相同的十个小洞,看来这是一个可以由里外打开的石门。
他激动地看着睽违已久的外面的世界,“小梦月啊!”声音哽咽。
“是,爹。”
“爹的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体内也还残留着少许毒素,所以,你可否帮爹一个忙?”
“只爹说出口,女儿一定会尽所能地做到。”
“很好,那你就帮爹去找你那未曾谋面的哥哥唐寒月,要他来接爹爹,爹会在这里等你们的。”他心急地想见许久未见的儿子。
“难道不能等爹爹的身子全都好了,再一起去找吗?”她对外面的世界仍存有疑虑和害怕啊!
“乖月儿,爹体内的毒不知何时才能清除,但爹急着想见你哥哥啊!”
闻言,唐梦月用力地点点头。只要能让爹高兴,她会试着克服心理的障碍,走出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踏上茫茫不可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