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林场的场主居处--寒松居。
“水嫣,你觉得这件花色如何?”翡翠轻甩布商刚送来的新款绸布,将它呈现在冉水嫣的面前。来到乘风林场这里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她可以说是亲眼目睹碧海的改变。
心智上,他正不断地成长,虽然偶尔也有孩子气的行为,但那是他的本性,谁也改变不了。他越来越有场主的气势,不但大当家捎信过来称赞他,整个东北地区慕名而来要求合作的人更是有增无减,看到他脸上闪耀的自信光彩,翡翠觉得与有荣焉。
至于冉水嫣,随着认识的时间越长,翡翠也了解冉水嫣无心在乘风林场的事务上,而且她另有心仪的男人,婚事也正在进行当中,甜蜜的模样人人称羡。
除了朱珊瑚以外,冉水嫣是翡翠第一个真心相对的朋友,这种感觉她相当珍惜。
现在她们正待在段碧海帮翡翠准备的房间中,讨论裁制新衣及婚礼的事情。
“这要给谁穿的?”冉水嫣的手轻抚过绸缎光滑的表面问。
“当然是碧海。”翡翠微蹙着眉思索段碧海穿起来是否好看。
“挺适合他的。”冉水嫣赞同地点点头。
“这样吗?那我就用这块布吧!”翡翠欣喜地道。
正当两人热烈地讨论衣裳的样式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翡翠、翡翠!”人未到声先到,没隔多久,段碧海便推开门冲进来。
“我说场主呀!这里毕竟是翡翠的闺房,你这样胡乱闯入是不合礼数的。”冉水嫣看着冲进房内的段碧海,语气充满调侃。
“没有关系,反正翡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她的房间等于我的房间,对不对,翡翠?”他本来就不是受礼教约束的人,冉水嫣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翡翠笑而不答,她早已习惯他大而化之的个性。
乘风林场的事物已经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必要再拿生活上的琐碎事物来增加他的压力,更何况她喜欢他无忧无虑的爽朗笑容。
“找我有什么事?”她拉着他在桌前坐下,并倒杯茶给他。
段碧海拿起杯子一口饮尽,喘口气后,便一脸兴奋地将手上的纸卷打开,“看,这是改建的蓝图。”
他准备将整个乘风林场完全改头换面,首先要做的是将整个建筑重新改建,将一些破旧不堪的建筑打掉重盖,连名字也要换,他不要“林场”这个看起来就很普通的名字,他将林场改成庄园,等整个庄园盖好之后,就正式更名为“乘风庄园”。
这个计划起始来自谷绍骞的一封信,信中除了称赞他的努力以外,还承诺要将乘风林场送给他,当是朱珊瑚送给翡翠的嫁妆之一,所以他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他的改造计划。
翡翠和冉水嫣凑过头去看。
“我说给你们听。”知道她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段碧海兴匆匆地替她们解说,“整个庄园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专门办公事用,议事、接待都在前面进行;后院则是家眷居住的地方,喏,厨房在这里,这里是仆人房……唔……”
话才说到一半,段碧海突然皱着眉头呻吟一声。
“怎么了?”翡翠抬眼看他。
“胸口有点痛……”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好痛!”
他痛呼一声,整个人滚到地上。
“碧海!?”翡翠发出尖叫声,她扑过去抱住他,颤着声音喊着,“水嫣,帮我扶他到床上去。”
“翡翠……”不过一瞬间,段碧海已经是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我的胸口……好痛!”
“别慌!镇定!”翡翠忙在脸上挤出笑容,“慢慢呼吸,别紧张。”
他重重地喘息着,眼睛因为痛苦而紧闭。
“怎么会这样?”冉水嫣第一日见到他发作,吓得六神无主。
“水嫣,帮我请大夫,快点,”翡翠焦急地从怀中取出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让段碧海服下。
这是当初碧海痊愈没有多久寒大夫交给她的。他说现在碧海的病虽然不会致命,但是一发作起来仍会痛得要命,万一病发时,瓶子里的药丸可以减缓疼痛,并引发翡翠鸟的药性缓下他的发作。
这药直至今天才用上。
“好!”冉水嫣也不迟疑,马上往门外奔去。
“碧海,撑着,大夫很快就来了。”翡翠担心地看着他紧皱的脸,没有心理准备的她被吓坏了。
为什么会突然发病?这些日子以来,碧海的生活很规律,乘风林场的事情也都渐渐地上了轨道,没有道理会这样啊!为什么?
连点预兆都没有……
“呜……”段碧海蜷缩着身体,痛苦的汗水渗透他的衣裳,看得直教翡翠心惊。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寒大夫说过这药可以很快地帮助碧海平复心痛啊,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其效?
难道是……翡翠将视线移到桌上,段碧海刚刚碰过的茶杯,再将视线转回他的身上,不祥的预感笼罩她心头。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大夫来了!翡翠!大夫来了!”冉水嫣终于把大夫找来。
“大夫,快来帮碧海看一看!”翡翠焦急地把大夫往床边拉。
“好、好!”大夫也很配合地加快脚步,“我看看!”
“怎么样?碧海有没有怎么样?”翡翠紧张地看着大夫渐渐蹙起的眉头。
“场主是不是有心疾的毛病?”大夫抬头问。
“是--但那是曾经……”
“就算是曾经也很不妙呀!”大夫皱眉道,“场主是被人下了毒药。这毒药一般人吃了没事,但是对场主这种有心疾的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药呀,”
致命的毒药!?翡翠听到大夫这么说,眼前顿时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翡翠!”冉水嫣见状赶忙扶着她。
“我没事……”翡翠摇头,随即又转头看着大夫,“大夫,你要想想办法救他!”
“老夫会的。”大夫也不敢有稍微的迟疑,当下立即拿出金针来替段碧海针灸。
看着段碧海苍白的俊颜,一股怒火在翡翠的心中燃烧着。
杀气正在她的内心凝聚。
居然……居然敢下毒伤害她的碧海,该死的!为什么他们就是没有办法体谅碧海的苦心?老是嚷着要冉水嫣接位?他们将碧海的努力与付出放在何处?
可恶!她非得修理那些该死的管事们!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
“是那些人吧?”翡翠转头问着冉水嫣。
冉水嫣点头,放眼东北,惟一会对碧海不利的,就是那些管事们。
“场主,管事们来访。”这时,门外尚不知情的仆人来报。
“去告诉管事们,说场主马上就过去。”翡翠冷声地说着。
“是。”仆人不疑有他,立即离开。
“水嫣,帮我看着碧海,我去去就回。”翡翠双手握住不知何时取出的短刃,俏丽的小脸露出与平常不同的冷笑。
冉水嫣被那抹冷笑笑得心底一寒,觉得眼前的翡翠突然幻化成来自地狱的索魂使者。
翡翠平常看起来很温顺,冉水嫣以为她是没有脾气的,可是如今她却冰冷得令她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翡翠回眸看了段碧海一眼,然后毅然的走出房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段碧海突然张开双眼,“翡翠……”
“翡翠不在。”冉水嫣连忙来到他身边,“她拿着两把短刃走出去了!”
“阻止她……”段碧海一听顿时瞠大双眼,立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快带我去阻止她!”
“场主,你还不能起来!”冉水嫣企图压住他激动的身体,奈何柔弱的她根本压制不了他。
段碧海挥开她的手,正要飞窜出去的时候,一旁的大夫突然伸手点住他的睡穴,让他昏睡过去。
“大夫!?”冉水嫣震惊地看着突然出手的大夫,以为他有意要加害段碧海,赶忙扑过去横身挡在段碧海的身前。
“别紧张、别紧张!”大夫面露微笑,袖子一抹,突然换了张脸,吓得冉水嫣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不会有事的,因为一群爱看热闹的好事者来了。”
爱看热闹的好事者?冉水嫣困惑地皱起眉头。
“走吧!我们去看热闹,这小伙子不碍事,等会就会醒过来。”寒少虚笑着起身,不由分说地拉了冉水嫣就走。
? ? ?
大厅上,那些野心勃勃的管事们齐聚一堂。
他们料定段碧海绝对不会出来,出来的应该会是冉水嫣,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出现的竟然是段碧海身边的翡翠。
“水嫣小姐呢?”刘管事站出来厉声问着。
“就是你们下药杀碧海?”翡翠什么问题也不答,她冷冷地看着众人。
“谁叫他半途窜出来阻挠我们?又不肯让位给水嫣小姐!”刘管事冷哼,“所以他该死!”
“是这样吗?”翡翠冷笑,嗜血的杀气在她体内沸腾着。
她习武是为了保护公主,不是杀害他人,然而这群人却激起她的杀气,让她气得想要杀人!
“碧海好心没有对你们痛下杀手,而你们却是用这种方式回敬他,不觉得太过份了吗?”她杀气腾腾地问着。
“这种懦弱的人不配领导我们!”刘管事回答,“去,去请水嫣小姐出面!”
“有你们这种专使下流手段的手下,水嫣也不会愿意领导你们。”翡翠一想到至今仍处在痛苦中的段碧海,她心底的怒火越烧越炽,当下双刃化成利剑,锐利的剑尖指着他们。
“啐!我们还怕你不成?大伙们!上!”为数不下二十名的管事们一拥而上,决定杀掉翡翠以绝后患。
然而他们低估翡翠的实力,更不晓得翡翠是皇帝特别为朱珊瑚训练的保镳,不是一般习武女子。
森冷的刀尖划出银色的弧线,在二十个人当中如流水般地穿梭着,哀号声音响起,所有的管事们被挑断了手筋,当场废了功夫。
而被围攻住的翡翠只是微喘着气,最终,她还是没有痛下杀手,仅存的理智让她只废了这些人的武功。
“最终的裁决就交给官府,来人!”翡翠气势逼人地喊着。
“在!”听到喊声的护卫们迅速赶到,然后对眼前的景象愣然。
“将他们移送官府,说他们企图谋财害命,让官府还我们一个公道!”她丢下这些话之后,便想提着染血的剑飞奔房间看段碧海。
“启禀未来的场主夫人,御史大人和常德公主驾临!”宏亮的启禀声喊住了翡翠的脚步,原本飞掠出去的身影又折返回来。
御史大人?常德公主?他们来到这偏远的东北做什么?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管事们,痛苦不解地彼此互望着。
“公主!”
最叫他们吃惊的是翡翠竟然一个飞扑,扑进才刚踏进门的朱珊瑚怀里,放声大哭。
“哟、哟、哟,”朱珊瑚好笑地拍着翡翠的背脊,“怎么找我哭?你的心上人呢?”
“他们对碧海下毒!”翡翠眼泪流个不停地控诉道。
“那人呢?现在怎么样了?”朱珊瑚关心地问。
“我一时气疯了,把人交给大夫照顾就跑出来对付他们……”翡翠不安地频频往后看去,却让朱珊瑚抓着不能走开。
“不碍事,不碍事。”这个时候,大夫和冉水嫣走出来。
“场主!”管事们一见是他们心目中的主人,欢喜地大喊着。
“我不是!”冉水嫣皱眉,一反平时娇柔的模样,冷冷地道。
“寒大夫!?”翡翠眨了眨眼,一脸困惑,寒大夫什么时候来的?
“我知道你遇到麻烦了,所以就来喽!”朱珊瑚笑呵呵地道:“放心吧!以前的病没有办法弄死他,现在一点小小的毒药也害不着他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你在不是吗?”
翡翠愣了好几秒,脑袋这才转过来。
“公主!你……你是故意的!”原来公主早就知道这些管事们的阴谋,所以才会动作这么迅速,而最狠的是她竟然利用这些管事的阴谋恶整她和碧海!
居然这样吓人!万一碧海的命被她玩掉了怎么办!?
“知我者莫若翡翠也,”朱珊瑚笑得更是开心了。
翡翠只能苦笑,不然她能拿这个爱整人的公主怎么办?提剑杀了她吗?
“民女冉水嫣参见御史大人、常德公主。”冉水嫣款款下拜。
“起来吧,”朱珊瑚道。
“谢公主。”冉水嫣有些心惊,常德公主和御史大人突然大驾光临,瞧他们的模样,分明是专程而来。
她看见翡翠扶着常德公主坐上座,又想到翡翠跟公主那样熟稔亲热的模样,心里更是感到十分地困惑。
翡翠和常德公主是什么关系?
“冉水嫣。”朱珊瑚唤她。
“民女在。”她回神应声。
“这些日子,我家的翡翠承蒙你照顾了。”朱珊瑚和善的笑容让冉水嫣感到紧张。
“民女不敢。”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看了看仍然瘫倒在地的人,朱珊瑚的笑容更是开心,“诸位管事也辛苦了,竟然自愿‘自毁’功力并退出乘风林场。”
管事们瞠目结舌,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有这样高贵的靠山。
“翡翠是我最疼爱的奴婢,你们的诸多‘照顾’,本公主会重重地答谢。”她笑咪咪地道。
管事们闻言,整颗心冷了大半,也万分地懊悔。
常德公主任性残酷的谣言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如果他们早知道翡翠身后有这样一个靠山,说什么他们也不敢来惹她!
冉水嫣转头看着翡翠。难怪,难怪她总觉得翡翠和一般的奴婢不同,原来她出自皇宫呀!
“翡翠……”就在这个时候,段碧海虚弱的声音传来。
“碧海!”翡翠飞快地来到他身旁,扶着他虚软的身体,“你怎么起来了?”
“我担心你……”段碧海气虚地回答,他的心已经不再那么痛了,他担心翡翠会受到伤害,当然得起来看看。
“不碍事的,公主来了。”她扶着他坐下,被他拉入怀里。
“嗯……我知道。”他把头靠在翡翠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的芬芳。
“你知道?”翡翠微愣,然后望向公主,刚巧,捕捉到她翻白眼的表情。
“叩”地一声,段碧海的脑袋被狠狠地敲了一记。
“呜呜……”他委屈地看着眼前发火的怒颜,“人家不是故意的!是公主威胁我不准说。”
“为什么?”她瞪着他。
“她说……她说……你就算是嫁给了我,你还是得跟在她身边。”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本来就是,我是公主的婢女。”翡翠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可是公主她要云游四海,你也要跟吗?”他抗议。
“那当然。”她不犹豫地点头。
“翡翠!”段碧海大吼。
“我跟公主跟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