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花间荫下,一红、一黄、一紫三抹轻盈的身姿充分显露出其人的灵慧。
三只各具特色的风筝,同样是由其各自的主人所钟爱的颜色为主色。雪飞痕的红鸾,清如的黄蝶和清若的紫蜓。
“飞痕!”楚清若娇脆的声音中气十足,“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红色?连风筝也染成红色。”
是呀,纵观雪飞痕周身,红衫红裙,除去乌发上的红花外,就连隐在裙下的绣鞋也是清一色的红色。
再看天上飘飞的三色风筝,尽管都飞的很高,但最显眼的还是那抹艳红,相较之下,黄紫二色就黯淡失色了。不过这还不是楚清若和楚清如真正的兴趣所在,她们实在好奇死了,红衣裙一向是贵门千金所不太钟爱的,除了新婚的日子外,平素怕无人喜穿吧?尤其是那种艳红欲滴的色彩,一般人只能穿出俗艳,而没人能像雪飞痕这般穿出一股飘然的贵气,高雅非凡。
“我是很喜欢红色呀,红的亮眼,红的傲气,有什么不对吗?”雪飞痕轻笑,顺势转个圈,让风儿再一次把裙吹起,巧笑嫣然的又一次炫花清如,清若的眼。
看着清如和清若的痴迷的目光,雪飞痕唇角笑意更深,这两个人似乎总能被她的风姿迷倒,呵呵,真没想到,同为女子,美色依然地位非凡呵。
“啊!”楚清如自雪飞痕的美中清醒过来,看到天上三只风筝竟然纠缠到了一起,于是跺脚嗔道:
“哎呀!你们两个纠缠到一起也便罢了,我好歹可以说你们是比翼双飞呀,你看现在竟然三只到了一起,要我怎么办嘛!”
雪飞痕和楚清若相视大笑,清如这番话还真是可笑耶。
不过也奇了,就见雪飞痕那只红鸾直直的飘开,远离了那黄、紫二影,一直向下坠来,落到了一棵高耸的云松上。
“哇,惨了,惨了!”雪飞痕跟着跺脚,“我的纸鸾啊!”
说着就去找人来搬云梯,不一会儿,一架高高的云梯就搬了来,雪飞痕小心的攀着云梯一级级向上爬去,企望取回纸鸾。
楚清如和楚清若道:“算了,看你那样子,小心摔下来可就不好了!还是我们去拿吧!”说完二人腾空纵起,双双扑向云松顶部的红鸾。
“哇,原来你们会轻功呀I”雪飞痕惊赞,看着楚家姐妹在空中的轻盈身姿。
“那当然——啊!”楚清若话到一半却变成一声惨叫,原来是裙摆被粗大的枝杈扯了一下,身形一顿便欲坠下去,楚清如一见忙伸手来拉,却反被连着扯了下去,眼见两人都要跌个狼狈,却又双双落入两个温暖的怀抱中。
楚清如睁开眼,眼前便是云之文那张暗含怒气的俊脸,马上陪笑道: “夫君,您大人不计娘子过,娘子我赔礼还不成吗?”
啊,看来夫君这次气的不轻哪!要怎么躲过他的责备呢?楚清如转转眼珠。
“你这过错还真频繁哪!”云之文皮笑肉不笑,“三天两头出状况!这次又拿自己开玩笑。”他是气这点了。她为何总要考验他的心脏呢?
“夫君,”楚清如柔声道, “娘子我下次不敢了嘛!”话是这么说没错,所谓好女不吃眼前亏,先顾了眼前,再说以后,让夫君息怒是眼下头等大事嘛!
而另一边,云之武哭笑不得的看着楚清若,这个不安分的女子呀,总是要大小祸事时时包办。偏偏他又溺爱她,舍不得责骂于她,唉,这真是“好丈夫难为呀!”
而楚清若大眼一瞪,“云之武,你那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摔下来是我故意的吗?也不好好想想清楚,不要是非不分,青红不分的乱讲我哦!”
哇,你瞧瞧,我还没讲一句话,她倒讲了一大串,唉,这种老婆于我,到底是幸抑或不幸?云之武仰天长叹,然而他还是很温柔地对娘子一笑,“我的‘胆量’已比以前更加大了。”是呀,被她吓惯了嘛。
楚清若挑挑眉,“那当然,有我这么世上难得的娘子来调教,你想不优秀都难。”典型的楚清若语气,一副狂的二五八万的口气。
雪飞痕在梯上看着树下这两对情意深浓的夫妻,不禁笑从心来,忍不住想拍掌,却忘了自己是攀在云梯之上,这一松手,整个人也便坠了下来。
“哇啊!”她一声惨叫,认命的闭上眼等待摔个七荤八素。本来嘛!那些围观的佣仆早在大公子、二公子来时便已溜走了,而此时大公子、二公子怀中皆抱着各自的娇妻,哪分得神来救她?而那能救她的云之阳却不知在何处,哼,还真是可恶!
等了良久,却未有预期中的疼痛,反而窝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哦,就是被她暗骂可恶的男人——云之阳。
“吓倒了吗?”云之阳温柔的笑着。
“嗯,”雪飞痕担心的问, “你不责备我?”她的美眸中明显的写着疑惑,看看云之阳又看看云之文和云之武。
随着她的目光在大哥;二哥身上游走一番,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轻笑,“我为什么要责怪于你呢?你又有什么错呢?你并非故意的呀。”
“嗯。”雪飞痕笑着眨眨眼,将已泛上的眸中泪水压下,她好高兴哦,沉浸在云之阳温柔的目光中,好像时间就此停住,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似的。
她何德何能,竟遇此深情的良人呵,只盼以后世事皆顺,成就她的一段良缘,只是她好像感到一丝阴影向她袭过来,并非喜事呵。
“嗯咳厂略含笑意的女音传来,一转头,楚清若那可恶的笑脸迎上来, “看来我们不该打扰人家了。”
明明知道,还不悄悄溜走,偏偏故意出声惊动人家的含情对视,天底下也只有楚清若这种人做得出来了。
“是呀,”楚清如的声音响起,与楚清若一唱一和:“我们还真是当成了那根棒子呢!”真不愧是双生姐妹,附合的天衣无缝。
雪飞痕绯红的双颊,扯着云之阳的衣角道:“放我下来了!”
声音娇娇柔柔,含羞带怯,令云之阳忍不住的扬眉笑道: “这就害羞了。”说着把她放下来,让她依在他身边。
雪飞痕一落地便欲跑开,却教云之阳的手臂拥的紧紧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别跑,你迟早要嫁我的,早些习惯不是更好吗?” 。
雪飞痕抬头嗔她:“谁说要嫁给你了,少美!”
“不嫁?”他扬眉。
“不嫁!”她娇唤。
“那好。”他点点头。
“好什么?”她好奇的问。
“正好省了我去提亲,我就把你带到一处了无人烟的地方,到时,我就要了你。”云之阳笑着。
“哼,欺负人。”雪飞痕娇哼。
远处,越过花园的一片碧塘,就见一座红漆高阁上,站着另一对夫妻,两人相依相偎,唇畔都载着笑意,远远的望着儿女们。
“夫君,”君巧巧柔声娇唤,“我们府中又要办喜事了吧?”她依在庄主云翔的身旁。
“是啊,看之阳对雪姑娘的照料就知道那孩子动了情,看来是快要有喜酒吃了。”云翔搂着娇妻,笑着。
之阳在三子之中最得他夫妻二人的心,这孩子十岁即离家远去,一直过了十三年才又重见亲人。
他和巧巧心中都对之阳存有愧意,为人父母,却让孩子离家十三年不曾见面,此时,他们一心想补偿他。
若之阳与雪姑娘真心相爱,便成全他们好了,毕竟之文,之武都已娶亲了,之阳也不小了,是该操办婚事了。
呃?婚事?十八年前月下之盟——
云翔的脸掠上一片阴暗,只盼,只盼水家已忘了一段盟约,只把它当成一句顽笑之话。否则,岂不是要拆散一份情缘?
他只感到阴影拢了过来,整个剑云山庄都罩在了阴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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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很快的罩到了每一个人,剑云山庄陷入一片冰封阴寒。
“你说什么?”楚清若大喊,“什么三公子的未婚妻?!之阳不是有了飞痕吗?他又哪来的什么未婚妻?”看着一旁恭手侍立的婢女,她一心只想弄清楚这件事。
刚才经过这里,却听到两个正在打扫庭园的婢女偷偷议论,说前方刚刚来了一位小姐,口称是三公子的未婚妻,并有碧玉为证。云之阳十岁上山,二十三方才下山,下山便遇上了雪飞痕之后同回山庄,感情一日千里,五个月下来,早已论及婚嫁,他何时又有了一个什么未婚妻?
“回,回二少夫人,那小姐口口声声,而庄主似乎也认了,正在前厅,二少夫人若不相信,只管去——啊?”那婢女话未说完,就见楚清若已展开轻功,掠向了前厅。
“夫人,夫人!”她连叫两声,楚清若的身影已消失在亭阁之中。
“啊!”本来还半信半疑的,在看到厅中那名清慧的少女后才发现,这是真的了。可是,飞痕要怎么办?云之阳的未婚妻来了……
“啊!”又一声。在楚清若身边发出,侧目一瞧,却不正是那楚清如?
“这是真的?”两姐妹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很好笑的场面,可是,没人会想笑,厅中凝着一股肃宁的静谧。
“清如,清若,”君巧巧沉默良久后开口了,“她就是应天当年人称妙手无常拳王水独清的女儿水月路,是之阳未过门的未婚妻,十八年前指腹为婚。”
“应天第一才女?”楚清如开口,原来声名远振的应天第一才女水月路就是她呀。一张俏生生的娇颜,聪灵美眸中闪动着炯智,凭姿色,她决不会比她们姐妹差,虽是逊雪飞痕一等,但名分上,却是稳赢的呀。
飞痕呀,你可要当心了,在这重情重义的江湖上,云庄主决不会背信弃义的,你和云之阳,怕是有难呀。
“咦?大家都在呀?”楚氏姐妹刚落座不久,就听到雪飞痕的巧笑,心中暗道不妙。
云之阳拥着雪飞痕飞进来,俨然如夫妻一般。
“父亲,母亲。”云之阳向云翔和君巧巧点点头,牵引着飞痕在云之武和楚清若旁落座。
“又来客人了!”雪飞痕向水月路微笑。
水月路眸中闪动着光芒,打量着雪飞痕,好一个绝代娇娃,身上有着不同常人又不能小视的特质,她是什么来头?富门千金?抑出自江湖名门?
她为何又会伴随在云之阳身边,难不成她和云之阳……仔细的看看云、雪二人,情浓情重。她暗里一笑,原来是自己介入了一对有情人之间。
“月路,”云翔沉吟良久后开口了,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该坦白了:“这就是小犬云之阳,当年指腹为婚的人。他身边是雪姑娘。”
“指腹为婚?”云之阳和雪飞痕同时出口,“怎么回事?”
尤其是雪飞痕受惊颇深,她没听错吧?那位水姑娘是云之阳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这怎么可能?
“没错。”云翔沉重的点头,“月路是之阳的未婚妻,这是我和义兄在十八年前月下结义时议定的,月路刚足月,就连水月路这名字也是我取的。”
“什么?”云之阳大惊, “指腹为婚,未婚妻。”
他不敢再看雪飞痕,怕见到她水盈盈含泪含怨的眸子,更怕,怕看到她含恨的瞪他。
为什么?在他与飞痕终于要相守的时候;却又凭空落下一个未婚妻?老天何等爱作弄人呵!他低沉着脸,不发一语。
云翔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让孩子得到该得的幸福呢?
“云公子?”水月路盈盈起身,一身绿衣飘逸多姿,“月路冒昧,敢问一句,雪姑娘和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义兄妹?师兄妹?”
“不是,”云之阳面无表情的看着明艳灵慧的水月路,“她是我惟一喜欢的——”
“妹妹?”水月路故意开口,抿唇轻笑,眸中精灵可爱。
楚清如和楚清若相视一眼,无言的呻吟,这是怎样一盘棋呀。
“不如这样好了,月路,你与飞痕共待一夫如何?”君巧巧开口,为今之计,也仅此一法了。
“那怎么——”水月路话未说完,便见雪飞痕站了起来。
“诸位慢慢讲,飞痕先告退了。”她转身走出去。
他有未婚妻了,他有未婚妻了。雪飞痕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有了未婚——妻。
泪轻轻滑下,她伸手拭去,不要再哭,泪不要再为他而流,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一个突来的“惊喜”给毁了。
回到雪园,她痴痴的回顾周围,淡淡的,忧郁的一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的本色呵!不能再践踏自己的尊严了,共待一夫?呵,她雪飞痕一身傲骨,岂会为情折腰?
只是话虽如此,为何她的心如撕裂般痛……
走吧,走吧,雪飞痕转身出了房门,回到该去的地方吧!
雪飞痕离去不久,云之阳来到雪园,蓦然发现,雪飞痕是走了,她的风骨,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呀!
不,她不能,她不能就此离开,而后恨他一辈子。云之阳不敢再想,他怕雪飞痕会想不开又去寻短。
他也追了出去,飞痕一介女流,想必行不了多远吧?
楚清如在雪园门外碰上了云之阳,见他行色匆匆,拦住他追问,哪想他留下一句“飞痕走了!”之后便迅速掠过。
于是,一个时辰后,剑云山庄上上下下都知道雪姑娘弃庄离开,三公子追寻佳人到天涯海角。云翔迅速在各地的剑云山庄商号中发布寻人令,并告慰江湖,如能寻得雪飞痕者,赏金一万两白银。
而所寻之人,却如石沉大海,不知所踪。
在距扬州不远也不近的苏州,一抹白影在一张寻人告示前停住。白纱斗笠下的容颜上泛出一抹笑。
寻人告示? 白银一万两?
她笑着,隐在白色水袖下的纤指微扬,一阵风抚过白绢的告示,那上面美绝的丽颜随风轻荡,她又一次笑了。
雪飞痕,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价吗?
凌然出尘的白裙一拧,她走出人群,去找那有一万两银子身价的人了。
杭州一处精致的林园“雪园”外,一抹白衣停伫。
雪园座落于郊外,四周触目可及的都是林木花草,充满林园之美。 ’
白影身形未动,整个人却凌空飘起,直飞向雪园之中。
碧水环绕着朱亭,玉石的桌上放着一架瑶琴,亭周垂满红纱,内中一个红衣少女托腮而坐,许久不动。
亭外的白衣人站了好久,仍不见那亭中少女回神,忍不住笑道: “有朋自远方来,你却怎的不乐呢?”
话一落音,却见那红衣少女跳了起来, “是你!
御风!”
她跑出亭子,扑向那白衣人。
“你的感应力真差哦!我来这么久你还不知道。”
兰御风笑道。
“唉,”为情所伤嘛。”她闷闷的回答。
是的,这红衣少女就是雪飞痕,那喜红的女子哦!
兰御风摘下斗笠,露出同是绝代娇艳,却与雪飞痕截然不同的面貌。清丽冷然,如傲雪芙蓉。是的,芙蓉见不得雪,但芙蓉那股出尘不染的风节与傲雪无惧的霸气却同时出现在兰御风的身上,又一个天之娇女,必是另一个传奇。
兰御风与雪飞痕挽手走上亭台。
环顾四周,兰御风道: “你不觉得这里太暗了吗?”说着轻摇纤手,一股劲风白手间发出,将垂落的红纱卷上亭顶。
雪飞痕似乎见怪不怪的坐下,若是常人,早被这股神乎其神的能力给吓住了,但她没有。
“你要听什么曲子?”雪飞痕问。
“你怎么知道我要听曲子?”兰御风问。
“你每次找我不都是要听曲子吗?真不懂,你自己为什么不来弹,偏爱听别人弹呢?”雪飞痕道,伸手欲抚琴弦。
哪知兰御风却道:“不,我此次非为听琴而来。”
是呀,她是喜好听琴,但是她也只听雪飞痕一人弹的而已,别人的,她视若弃帚。她喜琴痴琴,却不肯弹琴。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个愿望,如若他肯听她弹,那么,便弹到地老天荒也未尝不可。若他不听,弹又何用呢?而今,她连他的面都还没见上,琴于她,又怎么肯抚上一抚?
“哦?为什么?”雪飞痕倒好奇了,“那你此次来是——”
“为了那个为情所伤的人哦!”兰御风道,“我都听到了,剑云山庄全力找你,不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你的底子吧?再听外面传闻,云三公子为情所困,全力追佳人芳踪。我又怎能不来看你呢?”
“能够放开了?”见雪飞痕不语,兰御风道。
“哪能呢?我做梦都想到他。”雪飞痕叹气。
“那去找他。”有鼓励。
“不行,他有未婚妻了。”有落寞。
“宁为玉碎,嗯?”
“不为瓦全!”
“唉,自古情字多愁人。”兰御风叹道。
“情至深处,苦苦甜。”雪飞痕道。
“你恨他么?”
“我没有立场,这几天,我想了好多。就算没有水月路,我们之间也还有别的阴影,相守,谈何容易?”雪飞痕苦笑。
“就是为了那些什么正正邪邪的理论?”兰御风又道。
“嗯,那些就是大问题。”
“为了他,金盆洗手。”兰御风又道。
“不行,师训有言,我不能不忠不义。”雪飞痕拒绝。
是呀,纵使逍遥宫不被正道承认,被诬为“邪教”。但身为逍遥宫主,雪飞痕却不能对师训不忠不义。
一正,一邪,纵使爱得再深,还不是得生生分离?
这不是大问题么?依照师训,雪飞痕必须与“正道人士”争夺霸主一位,为此,势必得与武林泰斗的四大世家正面为敌。
而云家,正是四大世家之一呀!
相爱之人,却要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这是何等难堪之事呀!
“真搞不懂那些无聊至极的江湖人为什么要分什么正邪呢?”兰御风把玩着一只晶莹的鸡血红玉石,雕琢精美,上面还有着小巧的篆体。
咦?剑云山庄?云之阳?
哦,兰御风了然的看看雪飞痕,定情物吗?
雪飞痕却未发现异样,径自对兰御风道:“你是不是也很怄?只是因为不屑理会那些江湖上所谓‘正道之人’,便被尊了个亦正亦邪的怪人之号?而且,他们还把你想成是脾气古怪的老太婆。”
想想也是,以御风这般人呢,也就是不屑理人罢了,那些人便好笑的封了她一个行事独僻的“怪婆”之号。
“你不也一样?”兰御风好笑的看着雪飞痕,“明明一个双十少女,却被外界传为‘邪教逍遥老怪’,你不怄么?”
逍遥宫,位于凌云峰顶,下有九宫,遍布在峰下方围百里之中。
九宫又分“剑、天、香”上中下三类。
上三宫:玉剑宫、金剑宫、银剑宫。
中三宫:乐天宫、浩天宫、贺天宫。
下三宫:求香宫、虹香宫、紫香宫。
想当然,上三宫剑术造诣非同小可,门人个个都有一手出手不凡的绝招。中三宫当然是轻功极佳。
而下三宫则是善于暗器法门,其制毒、用毒不在唐门之下。
雪飞痕便是逍遥九宫的大宫主。
她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不,确切的说,就算是见过雪飞痕,如剑云山庄中人,也不会把她和那个逍遥宫主联想到一块。
兰御风与雪飞痕一样,无人见过其真面目,她总是以纱巾覆面的出现在江湖上。江湖人听过其碧寒宫主之名却不识她兰御风本色。
你若在江湖上随便找一个人,问他“逍遥宫主或碧寒宫主你可知道吗?”他们一定知道。但你若问:“雪飞痕或兰御风你可听说过吗?”九成是不认识,不知道。
“江湖人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宫主少女身。他们偏爱自以为是,先人为主。”兰御风撇唇,可不是吗?要不怎么会认为飞痕是个该死的老怪物?
难道只要是宫主,便都要老态亦然吗?
“不然你要他们怎么做?”雪飞痕也略带不屑,“又不是人人都有胆子闯上我逍遥宫或去你的碧寒宫一探事实真相。”
想三年前,碧寒宫创始之初,兰御风为了一探江湖上传言纷纷的神秘之地“凌云峰上逍遥九宫”,不惜与九宫门人大打出手,最后终于见到了雪飞痕。
并惺惺相惜,切蹉武功于凌云峰顶七天七夜,终于成为生死至交。
“好了,不谈这些了,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与云之阳扯到一起的?你们本来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呀,除了敌人还是对头,怎么会发生感情嘛。”兰御风关切的问;
望着雪飞痕已然消瘦的脸庞,她忍不住暗叹,再优秀的女子,在情关面前,仍是与常人无异啊I雪飞痕也只不过是个方满二十的少女呀,情字一关,怕是曲折艰险,尤其是二人的背景——
“我是怎么遇上他的?”雪飞痕低叹。“还不是我刻意设计的,一切天衣无缝,只是我赔了一颗心而已。”她嘲讽的撇唇。
原来,逍遥宫早在云之阳刚下山不久便知晓了这一事件。雪飞痕亦曾暗中打量过云之阳,为了追随他回剑云山庄,以便得到剑云山庄乃至江湖上“正道”的实力情况,她一手自导自演了那出“寻短”的戏码。
在云之阳追问她身家背景时,她又以假话隐瞒了他,想来,他若知晓真相,一定会恨她吧?雪飞痕闭上眼,清泪欲流。
“你不能哭!”兰御风低斥,“你不能逃避,你要面对,面对这一切,爱你的他和你爱的他,为了他,你应该打起精神,逍遥宫主可不是动不动就哭的!”
你可懂我一片苦心?我也尝过为情所苦的滋味
呀,日夜魂牵梦萦,却不能见他一面,这此中滋味;我也尝得深刻呀。
“是啊!”雪飞痕点头,情字呵!竟能让她这么傲气的人变得多愁善感。
似乎,在遇上云之阳之后,她更爱哭了,记得他曾说过, “你还真是爱哭呢!”还有,他在送她血玉时也说过:
“这是血玉,我出生后便佩在身上的,师父也曾说,这块玉佩与我有缘。今日,我送它与你,你看到它就如同见到我,以后可不准动不动就哭了!”
“嗯。”她如此答,泪却又要流下来,她好开心,他送她玉佩,这代表什么?定情物?
“你瞧瞧!你瞧瞧!”他笑着为她拭泪,“刚说了你又哭。”
“人家喜极而泣嘛!”她偎在他身旁,把玩着玉佩。
眨眨眼,自回忆中醒来,雪飞痕苦涩的想着,此刻,他可是与那未婚妻谈情说爱?可曾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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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一抹黑影自雪园外掠来。
跪倒在亭中正对弈的两人身前,雪飞痕和兰御风同时看向来人。
“谭云素?”雪飞痕讶异。难怪看不到她,原来她一直在雪园外呀。
“什么事?”兰御风道,谭云素不是守在雪园外三十里处吗?怎么突然来了?
谭云素是兰御风手下的得意战将之一,另一位就是莫惊芜,此二人代表碧寒宫在江湖上走动,所有行动都得到兰御风首肯,在江湖上无人不知,人称“黑红双艳”。二人在碧寒宫的地位也仅次于兰御风而已。
谭云素不喜多话,却对兰御风忠心不二,为人重情重义,武功卓绝,从不离开兰御风半步,是以不见谭云素,雪飞痕还曾讶异过一阵。
“宫主!”又有一声,两条青影如乳燕一般掠来,跪在谭云素一侧。
“兰影,菊影?”雪飞痕又道, “你们怎么也来了?”
难得过几天清静的日子,怎么人全来啦? “梅影,竹影呢?”她又问,既然兰,菊二女都来了,那梅、竹二男没有理由不来呀?
“梅影、竹影在宫中呢。宫主,属下护驾来迟,望恕罪。”兰、菊二女道。
雪飞痕无奈的挥挥手,一股柔力将台下三人扶起,“算了,算了!”
兰、菊二女垂手退到一旁。
兰御风向谭云素道:“快快将事讲来。”
她知道,以谭云素的性子,若非真出了大事,她是不会来报的。
“回宫主,”谭云素恭敬的垂首,“三十里外,云之阳快马赶来,此刻怕已到园外。”
“什么?”雪飞痕闻言立起,一颗心又惊又喜,“怎么不早讲?”
谭云素不语,她只以兰御风为天,其它的,地陷下去都不干她的事,只要宫主安好就行。她就是这样,固执的忠心不二的守护着她的宫主,她心中最尊敬的人。
他要来了?怎么办?雪飞痕在亭中来回踱步。
“宫主!”兰影、菊影面面相视,饶她二人再如何聪明机灵,也不会懂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宫主在听到云之阳来的消息后会这么——
“别急了,”兰御风唤住她,“他已经来了。”
雪飞痕一听,顿住脚步,果然,园门外一阵子蹄声由远及近。
“看来我要退场了。”兰御风笑笑,向雪飞痕勾勾手指,“看你了哦!”
说完腾空掠去,划下一道白痕,谭云素紧随其后,转瞬间一切平静如昔。只有兰影、菊影的赞叹声:“兰宫主好轻功哇!” ,“那位谭姑娘功夫也十分了得啊!”
“你们两个住口!”雪飞痕娇斥一声,转身步下亭台。
“宫主?宫主?”兰、菊二女在身后频频呼喊。
雪飞痕转身,“叫我小姐!等会儿若叫错了,.我惟你二人是问!”
“是,宫——小姐!”兰、菊二人道。
“真是!”雪飞痕轻笑,走向前园。他来了吗?
云之阳风尘仆仆地位于雪园门外,心情激动,是她!这里面一定是她!看看这园上的匾额“雪园”二字岂不就是她在山庄中所居之处吗?
自她走后,他苦寻不已,却苦于摸不到门路,后来冷静下来,想道,遇上她之时,她是在杭州郊外,那么,她的家不就是杭州嘛,她莫非是回了杭州?
适才在城中询问,经一红衣少女指引方找到此地。
她,定是在这里了!·
顾不得爱马,他掠身飞入园中,但见园中林木丰美,百花齐绽,莺吟燕舞便知这园子的主人曾经的风光发达。
一直都觉得她非同常人,原来她本是如此富贵之女呵!
“你来了?”云之阳转过假山,便见面前站着一个红纱的人儿,可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嘛!雪飞痕看着云之阳,后者脸上消瘦了很多,她心疼的说:
“你瘦了!”
“傻瓜,”云之阳搂住她,紧的像要把她嵌人体内一样,“你不也瘦了吗?”
“嗯。”雪飞痕点点头, “我,我好想你。”她哽咽着。
“想我还一声不响的离开。嗯?你说该不该罚?”
他轻轻的说,有几分责难。
谁叫她一声不响的走开,让他心痛地追逐呢!
这些天他可都是食不知味,睡不安稳哪!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岂能不罚一罚她?否则如何甘心?
“要如何罚呢?”雪飞痕眨着明眸,巧笑嫣然的望着他。这个叫她牵肠挂肚的人哦!她就是放不开他!如今就在眼前,可是她在做梦?
“就罚,嗯,罚你跟我回剑云山庄,然后嫁给我如何?”他面色正经的说着,引得她一阵大笑, “不许笑!我问你,服不服?”他执意问着。
雪飞痕垂下眼睑,“你的未婚妻怎么办?云庄主肯背信弃义?他如何向水家交待?”这一切都是问题啊!岂是你我说了就算的?
“那你先跟我回去再说!”云之阳搂着她欲向外走。
“不行。”雪飞痕轻轻柔柔,但坚定异常的说着,“我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他的怒火一点点燃起。
“因为,水月路,还有那指腹为婚的盟约。”她抬起头,眸中含着凄婉与无措,“之阳,之阳,我真的无法忍受,与别人共同侍奉你啊!”她的泪滚出来。
“那你要我如何?”见她落泪,他口气又软了下来, “我只想和你长相厮守啊!为何你偏偏不明白呢?”
“我懂,所以,”她望着云之阳,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雪园之中,一生一世好不好?”她恳求着,为自己的未来寻找一条路。
“不行啊,”云之阳无奈的说, “我不能留下来啊。再过一个月,江湖上就要有一场殊死搏斗了,对方势力强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兄浴血拼斗而我却安逸的沉醉在儿女情长中呀。”他痛苦的神色一览无遗。
雪飞痕默然着,望着悲伤的爱人,她能说什么呢?破坏这一切的就是她自己呀!一个月后,她将不再是云之阳眼中单纯的雪飞痕,她将成为他口中势力强大的殊死搏斗的对手逍遥宫主啊!
这也不是她的本意,但情感的天平上,一方是情,一方是义,她又能偏向哪一方呢?她绝对理解云之阳此时的感受,也形同身受啊!
蓦地她甩甩头,对着云之阳嫣然一笑, “那么,陪我三日如何?只要三日。”
虽然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云之阳毅然点头,“好。”
只希望,只希望她能改变主意,肯同他回剑云山庄。
远处,兰影和菊影望着这一切,蓦然明了宫主的心事。
两女相视一眼,携手退去。
“兰姐姐,”菊影开口, “小姐,她真是很为难,是吧?”
“是啊!”兰影点点头,“不过,云公子也很为难呢,他们二人,其实所处的处境是大同小异的。”
想着小姐与云公子相依的画面,兰影心中也浮起了一张冷毅的脸,他,可会如云公子对小姐般的待她吗?
“情字真是如此苦辣酸甜四味皆有吗?”菊影又问,然后又答道, “是了,是了。”她心中也想着一个人,一个俊脸上整日嘻嘻哈哈的人。
雪园中,四个人各怀心事。
而雪园之外,兰御风站在草地上,白色的斗笠依旧罩住俏脸,她看着莫惊芜,“是你说的吧?”
莫惊芜笑着,“不是宫主暗示属下的吗?”
兰御风看着红衣似血的莫惊芜,唇畔也加深了笑意。她点点头,道,“云素,你说云之阳配飞痕是配得上还是配不上呢?”她笑意盎然。
“宫主认为的便是云素所认的。”谭云素一径不变的忠心与置身事外。
“哈哈哈……”兰御风放声大笑, “云素,何时能见你正常一些呢?只是如常人一样。”她喃喃地低语。
“宫主,”莫惊芜笑道,“宫主有所不知,那云之阳还曾将我当成是雪姑娘呢!他拉着我唤,飞痕,飞痕!”
“哦?”兰御风颇感兴味,示意莫惊芜说下去。
“那云公子在背后拉住我,嘴里不住的唤着雪姑娘的名字。属下一想便知,他就是宫主所说的剑云山庄半年前艺成下山的云之阳了。于是便依宫主之计,我故意以红袖遮面,不睬他。谁知,他竟然在我这动作之中,发现了异样,于是道,打扰了,姑娘,惊扰,惊扰。”
“他怎么发现的?”兰御风轻哼。
“属下想,大概这便是情人间的默契吧,反正郊云公子既然马上便分了出来,属下也就依宫主之意,指引了他嘛。”莫惊芜道。
“你办得不错。”兰御风赞道,又望向雪园座落的北方。
飞痕呀?你可知我这一番苦心呢?
不忍你憔悴下去,我只有设计一条,也亏得云之阳爱你至深,否则,他又怎能如此迅捷的找到你呢?
我原本是给他设了十天时间,没想到他只用了七天。
他比我所想的还要爱你呢。
好好把握吧,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哪怕面前的路有多艰多险。
凝眸望处,一片碧野,兰御风的心又不知飘向何处了,它只是不断的在呼唤,你在哪里呢?我深爱的人……